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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佛说:一场梦,一辈子 佛说人生
佛说:学佛法佩戴本命佛法器!终身护佑,平安婚姻财运仕途!这部只有二百六十个字的短小经文,却花了玄奘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其大致讲解了一遍。
因担心皇帝体力不支,他起身合十道:“陛下,《心经》大意已经讲完,玄奘告退,还请陛下早些歇息。”
然而李世民的精神却出奇地好,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道:“世民听法师讲经,才刚刚听出点儿味道来,法师又何必急着走?坐下坐下,再陪我聊聊。”
玄奘回国四年多了,第一次听皇帝在他面前自称“世民”,心中不禁怔了一下,只得重新坐下,嘱咐道:“陛下不可太过劳神。”
“我不劳神。”李世民拉住玄奘的手,虚弱地说道,“我听法师讲这《心经》啊,就听到了一个字,就是‘空’。劳的什么神哪?”
玄奘不禁一笑,这皇帝眼下正处于弥留之际,能听到一个“空”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世民轻问:“《心经》中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空’字?佛家看世界,真的是一切皆空,什么都没有吗?”
玄奘道:“陛下,佛家的空并非一无所有,而是涵盖了一切有和没有。空是一种潜能,可以是任何一种东西。”
李世民点头道:“法师所讲的佛法,世民虽然
说到这里,他看向玄奘:“还是法师好啊,从不装神弄鬼,耍那些骗人的把戏。”
玄奘笑道:“说到幻术,印度也有许多人精于此道。像陛下说的那种属于民间杂耍,真正的幻术师虽然也无神异,却与他们不同。沙门这里就有一个关于幻术师的故事,甚是有趣,陛下想听吗?”
“好啊。”李世民很高兴,“玄奘法师的故事一向讲得好听,岂有不听的道理!”
玄奘微微一笑,开口讲道:“有一次,一位幻术师跟他的朋友喝茶聊天,他的这位朋友非常喜欢马,话题也总是围绕着马转,于是他便以幻术在朋友身边变出了一匹骏马。
“朋友看到马,喜出望外,连忙跑过去试骑,一溜烟地跑开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偏僻的森林当中。周围荒无人烟,既没有村庄,也没有熟识的人。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好在森林里徘徊来去,一连数日,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有一天,他意外地发现了一间木屋,屋里只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此时这个流浪者已经疲惫不堪,他知道自己大概走不出森林了,便索性打消了寻找出路的念头,留下来跟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他们在森林中捕猎、采集、种植,艰辛地生活着。很多年过去了,他们生了两个孩子,两人的头发也开始苍白,眼角有了皱纹,他们的一生似乎就这样了……
“然而有一天,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小一点的孩子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大孩子去救他时,也失足掉了下去,最后两个孩子双双溺亡。
“见此情形,女人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随即不顾一切地也跳了下去……
“苍茫无边的大森林里又只剩下了这个孑然一身的男人!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然而,经过了无数的岁月变迁,此时的他已经是两鬓苍白、牙齿脱落、满面皱纹……
“突然,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当初两个人喝茶聊天的现实当中。他没有老,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面前的茶水也还是热的,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小会儿。
“他对此惊讶不已,连忙询问身边的幻术师:‘我好像经历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光,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呢?’
“幻术师告诉他说:‘没有啊,我们只是在喝茶聊天,你根本就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那些都是你的无明幻觉!’
“他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朋友是在跟他开玩笑,通过幻术,让他在仅仅一盏茶的功夫里,就感受到了一段曲折的人生,经历了一个人一生的全部磨难!而这些感受又是如此的真实和漫长,令他深深地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听到这里,李世民沉默了许久,方才轻轻说道:“这真是一个令人叫绝的故事啊,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经历一个人几乎整整的一生,与真实的生活完全没有两样……”
玄奘点头道:“可是,一旦这个人醒来,就会发现原来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梦境一般,根本就不存在。”
“法师你是想说,世民这一生,也只是一场梦吗?”皇帝目光迷离,看上去真像是在梦里一般,“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从梦中醒来,会怎样……”
“陛下,玄奘的意思是说,有些时候,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存在。我们认为有的东西不一定有,因为有了无明的遮障,所以我们感觉到的东西很可能都是错误的。而佛法的修证就是发现真相,解脱烦恼。”
李世民点头道:“佛家的时空竟是如此的广阔无边,听法师这么一说,我倒是不那么惧怕死亡了。”
他看上去确实轻松了许多,又腼怀似地陷入回忆当中:“我年轻时东征西伐,从来就没有惧怕过死亡。后来当了皇帝,反倒开始惜命了。而且年纪越大,越是惜命。”
“这是因为陛下已经得到了。人在得到的时候就会惧怕失去,烦恼也会随之而来。同样,人之所以怕死,是因为得到了生,把生与死
“是啊。”李世民感叹道,“去岁我与玄龄等人诀别,看到他们躺在病榻上的模样,心中甚是苦楚。如今我也躺倒了……法师你知道吗?我甚至能体味到当年秦始皇的心境,身为帝王,高高在上,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偏偏面对大限却无能为力,实在是不甘哪!”
玄奘笑道:“陛下你仔细想想,你用旧用坏了一样东西,是不是也会想着把它换掉呢?人的皮囊也是如此。其实死亡并不可怕,怕的是对死亡的未知。人们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感到畏惧。就像刚刚投生的人不知道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一出来就嚎啕大哭。”
李世民“扑哧”一声笑了:“法师说得没错。恐惧确实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感受,难怪你们佛门会有无畏施,这是真正的慈悲。法师能将世民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世民非常感激。”
这个下午,皇帝显得极为兴奋。他向玄奘说起了很多从前的往事,包括那些童年趣事、战场征杀,甚至还有一些是帝王根本不会对他人启齿的隐秘之事。
“我经常做噩梦,以前我年纪轻、阳气旺的时候,莫说是噩梦,便是好梦也难得做一个。可是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噩梦也就开始光顾了。特别是最近这一两个月,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鬼魂们跑过来,纠缠不休。他们不肯放过我,日以继夜地追逐……”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还不想放过他们呢。倘若有一天,我真见到了他们,一定要揪住他们的脖子问上一问:承乾和青雀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捣的鬼!”
“陛下……”玄奘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跟他说这些。
他本人从不相信冤魂能持续地存在多久,倒不完全是因为佛教的轮回之说,而是觉得,即使是从人性的角度讲,恨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总有一天恨会变成绝望,而最终,这两种情绪都将归入长久的麻木。就好比很多人对他说:“世界就是这样的。”习以为常就是一种麻木。
李世民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恍惚间回到了二十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天,一大早就特别热,比今天还要热得多。那时的我正值盛年,根本不在乎这些,顶盔掼甲来到玄武门前。身边是辅机、敬德、叔宝、程知节、张公谨、侯君集这些心腹将佐;另有一路人马进入大内控制住我的父皇,以防止有人提前向他报告;禁军将领敬君弘、吕世衡等人早已被我笼络,玄武门守将常何秘密归顺,守门士兵完全服从指挥。一切都准备好了,所有人紧握兵刃一言不发,只等建成、元吉的到来……”
玄奘越听越震惊,这应该是皇帝心中最隐秘的一部分吧?这应该是近些年来一直都在折磨着他的一件事吧?如今,他终于决定坦然地讲出来了。
“建成和元吉带着亲随从临湖殿的方向朝我走来,发觉伏兵的那一刻,他们的神情很奇怪。我看到,建成平素一向低垂的双目瞬间瞪得浑圆!呵呵,他一定是没有想到啊,他和父亲一样,都是有胆有识但下手极慢的人。惊愕之余,他拨马便逃!元吉倒是摘下了弓想要抵抗,可是他太仓皇了,竟然搭不上箭。我纵马而出,高喊一声:‘兄长慢走,小弟有事相商!’或许建成是真的以为我有话说,又或许是吓蒙了,勒马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在这一刹那间,我将拉满的弓弦放开,那支箭呼啸而出,正中咽喉!建成吭都没吭一声,就像一棵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栽落马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不经意地瞥了玄奘一眼,却见这僧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得十分专注。
李世民心中由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那些复杂的经历、痛苦的回忆、压抑的情感,都被他牢牢封存在记忆深处。他原本希望就这样将它们烂在心里,永远不见天日。可是最近几年,他却突然发现,霉烂的记忆就像霉烂的粮食,放得久了也会变成毒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记忆会被某种力量突然唤起,像虫豸一样蠕动起来,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灵魂。
他知道自己即将离世,是时候把它们晾出来,见见阳光了。而眼前的僧人便是最好的倾听者。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义愤填膺,他只是在认真地倾听,这就足够了。
“所有人都在喊,但喊些什么我当时完全没有入耳,只记得射完那一箭后手就开始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这时候,敬德、侯君集已经率兵涌上去了,而我却恍惚不知所措,就好像灵魂已经出了心窍,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任凭胯下坐骑载着我朝宫苑密林间驰去……等到我终于缓过神来,马儿已被树枝绊住。猛一抬头,却见元吉身负箭创,满眼血红,像一头野兽扑到我的身上!
“我们的兵刃在混乱中失落了,元吉虽有伤在身,体格却比我壮实得多,他牢牢地将我制住,用铁胎弓勒住了我的脖子!”
皇帝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伸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暗哑的声音充满压抑,仿佛又回到了那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
“那是我一生最危险的时刻。我使尽全身的力气撑住弓弦,两只手都勒出了血!我们就在树下翻滚、厮打,仿佛不共戴天的仇敌!咳咳!”
皇帝突然间呛咳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他的眼睛里竟有些充血。玄奘只得上前,轻抚他的后背,帮助他安静下来。
“陛下不要再说了,歇一会儿吧。”
“不,我要说……”李世民用力摆脱了他的搀扶,“元吉壮得像头牛,以力相搏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滚两滚又被他扼住了咽喉!
“但是最终我还是命不该绝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敬德领兵赶到。看到他,元吉便知道自己完了,他绝望地松开我的脖子,一瘸一拐地向南逃去。
“我当时就倚着一棵树,喘得停不下来,眼睁睁看着敬德在元吉身后射出一箭,看着那箭深深地穿进元吉的身体,元吉像一根木头一般倒下了。敬德是战场上的老手,他非常冷静地上前取下元吉的人头。当然,建成的人头也被他取下来了……”
终于讲完了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李世民紧紧握住玄奘的手,大口喘息着,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玄奘轻抚皇帝的后背,替他顺气,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该说些什么呢?责备?眼前的皇帝已行将就木,那些过往之事,无论是炽热或是卑微,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责备又有何意义?
当然,也没什么好安慰的……
好在李世民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诉说,喘息了好一会儿后,又接着往下说——
“就在我们三兄弟拼得你死我活之际,我的父皇正与裴寂、萧瑀等人在宫苑海池之上泛舟。没有人向他禀报,一个人都没有。因为大内已经完全被我控制住了!外面那些慌慌张张的宫女、太监和侍卫,要么被拦住,要么被一刀砍死!所以父皇他……什么都不知道。敬德是个粗人,他居然就顶盔披甲、手持长矛、浑身血污地冲到池边,大大咧咧地向父皇索要手诏,要他在上面写上:天下诸军,皆受秦王管制。
“父皇险些晕倒在船上,裴寂、萧瑀也慌作一团,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世民苍老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成功了,不仅夺取了储位,也掌握了朝廷和京畿的兵权。为了这一刻,我做了很长时间的筹划,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上面!当我终于脱去铠甲跪拜在父皇面前时,父皇颤巍巍地对我说:‘这些天,我差一点儿误信谗言,害了你啊……’那温婉的语气、颤抖的双手、不安的眼神,哪里像个开国之君?他几乎就是在向我求饶!我以膝代步扑到父皇怀中,放声痛哭。但是,我发誓,我的眼泪不是悔恨,而是大功告成后的兴奋和对多年艰辛的追溯。
“哭过之后计划照旧,我必须斩草除根。建成和元吉各有五个儿子,长者未及弱冠,幼者尚在襁褓,十个孩子一日之内全部被杀,他们的名字也从宗室的名册里删除,两府女眷尽数没入掖庭。三天后我如愿以偿当上了太子,
讲完了这个故事,李世民似乎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软软地躺了下来,眼中竟擒着泪水——
“任何人都不愿背负恶名,可是时事逼人,我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最初的几年极其艰难,上天连续降下灾难——贞观元年,旱灾、霜灾;贞观二年,蝗灾;贞观三年,水灾……呵呵,我知道老天不喜欢我,可我就是不服!我哪一点儿不如建成呢?当然了,我也不想和老天对着干,我想要挽回,想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想要向父亲证明,你错了,我不但比建成强,也比你强!”
玄奘轻轻叹了口气,权力真是一剂让人
“很多时候,我也是无可奈何。法师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很不愿意回忆过去,但往事总是不放过我。既然管不住它,我今日便决定彻彻底底地把它放出来,讲给法师听。”
玄奘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悯。不错,这不是个完美的帝王,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暴戾之气。但是至少,他知道害怕,畏惧因果,这已经比很多冷血帝王强得多了。
李世民总说他不想忏悔,甚至傲然地说,他还不想放过那些地狱里的鬼魂呢!但是,他能在即将离世之前,将密封于心底多年的往事说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忏悔。
他想清洗自己。就好比一个桶,长时间盛着脏东西,再要用的时候就必须先清洗干净,人的心灵也是如此。
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倾听,倾听他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自从承乾谋反之事被告发后,我就经常做噩梦。我知道是那些懦夫在找我的麻烦,他们斗不过我,就在我的孩子身上下手,让我自食其果,让我也品尝一下当年父皇在储君问题上的痛苦和无奈!”
说到这里,他猛然抬头,痛苦地问道:“法师你说,这一切都是报应吗?”
玄奘一时无语。在他看来,玄武门之变不过是一场争夺皇位的权力斗争,一场成王败寇的血腥游戏。自己作为一个僧人,既然改变不了什么,自然也没必要对此事做出评说。
他反而觉得,皇帝真正需要忏悔的,是针对臣下所做的另外几件事情——当年李世民培养太子李承乾时,曾下诏在东宫置崇文馆,要求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子皆出仕东宫,不仅丝毫不怕太子结党,甚至还主动帮助他结党,提早为他培养亲信;后来宠爱魏王泰时,又任由李泰建立文学馆,扶持自己的党羽。让人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只能两头压宝。像房家这般,几个儿子各事其主的并不鲜见。
对于群臣的心思,李世民一直都是心知肚明。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甚至是故意这么做的——两头压宝是可以左右逢源,但也会弄得里外不是人,落一堆把柄在新皇帝手中。新君登基后的清算还可以替权臣们修枝剪叶,防止一些家族做大,危害皇权。
后来出了一系列事情,太子魏王双双被废,李世民为保住三个嫡子而传位年少的晋王。到此似乎还没有什么,但他又不放心新的太子,于是便使出种种手段对原太子和魏王的支持者进行清洗,哪怕这些支持者是他有意培养的,也逃不脱被杀或被贬的命运。因为他必须为新太子清除障碍……
直到今天早上,李世民还专门发布了一道诏令,无缘无故地将中书门下三品李绩贬为叠州刺史,并对太子说:“李绩才智有余,然而你对他无恩,恐怕他不能对你敬服。我现在将其贬谪,如果他即刻就走,等我死后,你可再起用他为仆射,视为亲信;倘若他徘徊顾望,你就把他杀了!”
如此恶俗的布恩方式,对功勋卓著的老臣毫无缘由地起了杀心,心中却无丝毫道德负担。说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在为君者的心中,水和舟究竟不是一回事。他会为了杀兄屠弟而感到良心不安、噩梦连连,却又能仅仅为了给儿子扫清隐患而不惜委屈忠心耿耿的大臣,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连那句豪迈的“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因为“彀”就是圈套或牢笼的意思,可见在为君者的心中,不管是百姓还是臣子,都只是他的羊群。他待他们的好,就如同牧羊人对待羊群的好,到了该杀该吃的时候自然毫不手软。
玄奘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皇帝最重要,别人就算为他死了,也只会感到荣幸。
偏偏这个皇帝还在一脸委屈地追问:“法师你说,这一切都是报应吗?”
玄奘无奈地摇头:“陛下,历朝历代的宗室都多灾多难,说报应当然也没错,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皇权让人嗜血。”
这直截了当的回答令李世民不禁一愣,因久病而有些浑浊的眼神再度变得犀利起来。
然而玄奘却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说道:“陛下熟读史书,应该可以发现,历史一直都在重复着过去。每一个王朝都希望以史为鉴,但是每一个王朝又都在重复过去的兴衰。”
李世民的眼眸凝固了一下,又逐渐黯淡下去,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法师说的没错,但是有些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帝皇之位是一个残忍的赌资,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赌徒将全部身家压在这上面。赢了手托星月,输了乾坤颠覆,我又怎敢不小心谨慎?”
“但是很多时候,无谓的谨慎会让忠良寒心,就像当年杨广对待先帝一般。”
李世民忍不住笑了起来:“法师还真是聪明。但是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忠良,我父亲也没有。杨广确实猜忌心重,但他的错误不是猜忌,而是愚蠢。很多人说他天纵英才,其实是看错他了。
“我知道法师是个至诚之人,但你毕竟不懂什么是权术。世间最珍贵的是情义,可面对皇权,情义总是脆弱的,抵不住那深不见底的人心啊!”
玄奘没有再接话。在他看来,皇帝高高在上,自己的情义都有限得很,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对他有多少情义?
皇帝依旧在喃喃地倾述:“这个世界充满了罗网,我的心一直被紧紧地束缚着。后来我发现,其实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婴儿被捆在襁褓里,虽然动弹不得,却感到很安全。我想其他人也是一样,所以这个世界才充满了罗网……”
玄奘不禁点头:“是的,陛下此言深具禅意。”
李世民惨然一笑,盯住面前的僧人:“但是法师,你为什么如此自由?是因为你的心灵已经足够强大了吗?强大到不需要依靠束缚来保护你?我知道,你一定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你一定看到了其他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所以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你。是这样吗?”
玄奘轻轻摇头:“沙门受到的缠缚并不比陛下小。”
“但是你至少知道该如何解脱。”
“是的。”玄奘点头,心中却不禁暗暗吃惊,皇帝今天表现出的亢奋,实在有些反常。
他小心措词道:“如果陛下能够做一个慈悲通透之人,就可以解开缠缚。”
“慈悲、通透?……”
“是的陛下。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幻像由心起,一念知伪真。陛下要相信,这世间的一切皆是幻相,又惶论噩梦呢?只要心怀慈悲就无须畏惧。”
“法师说,噩梦是幻相,这个倒还可以理解。难道死亡也是?”
“死亡是另一种幻相。惧怕死亡,实乃人之常情。沙门只希望陛下推己及人,身怀感同身受的慈悲之心,不要让任何人生殉。一个人只有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命运,你才会发现,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法师确实慈悲。不错,的确有人主动提出过要陪伴我。徐充容和常年服侍我的几个内侍,还有一些归顺的异族君长,他们早就说过,如果我走在他们前面,他们愿随我于地下。”
玄奘道:“陛下万万勿做此举。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谁也陪不了谁。这么做除了妄造恶业,绝无其它用途。”
李世民叹息:“我明白了,一切皆幻相。法师放心,我不会叫人生殉的。我只将《兰亭集序》带去,虽说是幻相,可那毕竟是我最喜爱的东西,就让我保留这份执念吧。至于那些外国君长,稚奴和辅机他们自有安排;内侍们都是老人了,自然是继续待在宫里侍奉新皇;所有受过宠幸而无子嗣的嫔妃,包括徐充容在内,在我死后,就叫她们出家修行,为来世积些资粮吧。”
“阿弥陀佛,陛下此举甚善。”
僧俗二人聊了很久,直到二更天时,李世民才终于显出几分乏意,在玄奘的反复劝说下闭上了眼睛,却依然固执地抓着玄奘的手不放。
“陛下,天色已晚,沙门这就告退了。”
“不,法师,你不要走……”皇帝口中发出几声喃喃的呓语,“不要走,我有点怕……”
听到这虚弱的声音,玄奘心中竟是一阵酸楚。他俯下身,低声劝慰道:“陛下莫怕,沙门就守在这里。”
“法师别走……”李世民迷迷糊糊,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口中的呓语越来越碎,越来越混乱,“这个世界真的是虚幻的,那些原本清晰的往事,都变得模糊了……权势、金钱、美女……所有这些,都是虚幻……就连时间、空间,也是……转瞬即逝……还有这些路,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法师,不要走!你是最真实的!别的东西都在变,都在变,都在变……只有你是最真实、最坚固的……”
玄奘愕然,他感觉皇帝的呓语中充满了佛意。
“陛下……”
“法师,拉住我的手,我怕……迷失道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地抵达终结,大唐皇帝紧紧抓着高僧的手,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不会的。”玄奘的右手被李世民紧握着,身体略微前倾,声音低沉又坚定,“玄奘就坐在这里,为陛下诵念《心经》。陛下放心,你永远不会迷路的。”
说罢,左手单掌竖在胸前,缓缓诵起了《心经》。
时间安静地流逝着,微微跳动的烛火映着内侍与宫女们不安的脸,他们既害怕皇帝突然离去,又害怕皇帝到死都不肯松手……
玄奘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也没有去想如果皇帝一直不松手会怎样,在皇帝断断续续的呓语中,他口中的经文始终流畅,低沉庄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李世民终于安稳地睡去,他神色安详,抓着僧人的那只手逐渐由僵硬变得柔软,最终竟轻轻松开了。
一滴清泪从玄奘眼中缓缓滑落,掉在僧衣上。他将自己的手从皇帝手中轻轻抽出,改单掌为双掌合十,继续诵经……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大唐皇帝李世民崩于含风殿,时年五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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