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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佛与道都是独立的 学佛成佛
佛说:学佛法佩戴本命佛法器!终身护佑,平安婚姻财运仕途!“老衲真不敢相信,三藏你竟然会接诏,接受这份屈辱!”晚间的译经堂中,道宣律师仍是气愤难平,“真是荒唐之至,可
玄奘反倒笑了笑,眼底浮起一层无奈与悲凉:“圣上视此事为显示大国恩泽、宣扬李家正统的机会,倒不见得是有意施辱。”
“三藏就莫要再自欺欺人了。”道宣冷冷地说道,“圣上为宣扬天命,把自己看成是老子的后人,把道教奉为国教,将佛门排在最末,若单单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可是从武德年间到现在,这二十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三藏或许不知,老衲却看得一清二楚!从当年的高祖到当今圣上都在寻找一切机会,对佛门刻意打压!这一次就算不是有意施辱,也万万不该答应。宗派之别,信仰之见,岂可不慎?”
“阿弥陀佛!道宣律师所言在理。”玄应法师在一旁帮腔道,“鸿胪寺内不是还有通译吗?道家的经典,为何非要我佛门弟子来翻译不可?”
“可是圣上一定要我来翻译,”玄奘双手捏着念珠,痛苦地说道,“我不能不答应……”
“为什么不能?”道宣厉声喝问,“你玄奘法师难道没有抗过诏吗?当年的你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现在为何不行?莫非你怕了吗?”
“是的,我是怕了。”玄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不能因为玄奘一个人的缘故,毁了译场,毁了佛门。”
“三藏,”灵润法师开口道,“老衲记得,你自回国以来,已经数次拒绝圣上的要求,圣上都没有说什么呀。这一次事关重大,便是抗诏不从,想来圣上也能理解。”
“圣上能不能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玄奘说到这里,声音明显低落下去,“以往,圣上是想要显示他的容人之量,并没有真正逼迫过我,或许是他觉得不宜事事相逼吧。可是这一次……”
他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佛道之争圣上不会不知,况且玄奘已经在太极宫中回绝了他,可他还是以诏书的形式将此事颁发下来,说明在这件事上他非常坚决。”
“可是师父,你曾经跟弟子说过,没有谁能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圣上也不能。”辩机突然说道。
“是的,我是说过。”玄奘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不用妥协的。”
“那么,如果师父还是拒绝接诏,圣上会杀了师父吗?”辩机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担心的是他会因此迁怒译场,迁怒佛门。”
“可是,如果这次师父屈服了,以后再遇到别的事情,圣上会不会每次都采用这种逼迫的方式呢?”
“我想不会。圣上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一次,他只是想让玄奘知道,哪些事情是不能触动、不能商量的。”
“所以,三藏就这样认了吗?”玄应法师痛
玄奘道:“不认又如何?以前你们不认,有什么更好的效果吗?”
他声音微弱,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经堂中霎时间一片沉默,大德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原本对玄奘回国寄予厚望,以为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朝廷对佛门的态度。如今看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玄奘倒是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反而不觉得有多失望。然而,佛门的期许还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正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才越发地感到犹豫和悲伤。
看着面前静默的众人,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我们与朝廷打交道,还是要尽量避免产生敌意,因为带着敌意是永远无法沟通的。”
“可是三藏啊,你难道不知,佛门中的很多人,对你的一些行为,是有微词的!”
玄奘何尝不知?佛教本来就有所谓的大小乘之别,大乘佛法中又有“空”“有”二宗的分野。西行之前,佛门各义学派别间的争执始终就没有停止过;而他归国后,从印度带回大量的梵夹,创开新译。这些年译出的经典,已经有了一百多轴,给大唐佛界带来极大的冲击,自然也激起了一些旧派僧侣的反对,从而引发了传统旧学与奘门新学之争。
这种争执甚至已经进入玄奘的译场和讲肆。虽然玄奘辩才无碍,对经文中所蕴藏的义理极为熟悉,总是能够恰如其分地解答出众人的质疑,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自始至终都不接受他的新译。
有一回他在讲肆中为众人讲解新译经论,有弟子问他:“这几部经以前也有翻译,现在有了新译,那么旧经还用讲吗?”
玄奘回答道:“旧译不全,不需要再讲了。”
听了这话,法冲法师当场诘难:“玄奘法师,你莫要忘了,你是依旧译经典出家的。如今你这样做,把旧译经典全都抛到一边。你为何不先还俗,然后再依新译经论出家受戒呢?”
法冲并非译场中人,然而译场中的很多高僧大德,包括道宣律师在内,都赞同他的说法。
道宣律师一开始是支持新译的,否则也不会主动请缨加入译场。然而随着《瑜伽师地论》的翻译,里面有关菩萨戒的内容,却令他无法接受。
以往大乘佛徒使用《梵网菩萨戒》传戒,玄奘新译了《瑜伽菩萨戒》之后,就开始使用新的戒本为僧人和居士们传戒。新戒本要比老戒本宽松了许多,也更加具备可行性,从而更容易为大众所接受。
另外,在许多佛门弟子看来,玄奘自己也不是很检点,甫一回国就与帝王交接,虽声名显赫,却有攀附朱紫的嫌疑,以至于很多僧人都对此颇为侧目。
对于新经带来的疑虑,玄奘早有心理准备,也愿意同旧学僧侣们进行交流。因而,当法冲对他诘难后,他也就不再坚持不让弟子们讲旧经了。
而旧学僧侣们虽然对玄奘的一些做法感到不满,却对他出众的语言天赋和逻辑能力极为叹服,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法师对目前大唐佛界的重要性。因而大家总体来说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可是这一次,皇帝突然下诏要玄奘翻译《道德经》,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让玄奘面临极大的挑战。
周武灭佛事件距现在还不到七十年,再加上武德年间的傅奕排佛,使得佛道之间的矛盾达到了极为尖锐的程度。许多僧人在宗教悲情的作用下,以护法为己任。往往朝廷的宗教政策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奋起抗争,令朝廷颇为头痛。
如今的大唐皇帝倒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通过玄奘来给佛教界施压。这在他看来,实在是一件省心省力又两全其美的法子。
如果是西行之前的玄奘,面对这种诏命,一定是毫不犹豫地予以回绝,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妥协。但是,经过十九年的西行,特别是亲眼看到了西域和印度诸国各教派间的你死我活,国内的佛道之争在玄奘眼里已经算不上争斗,顶多是朝廷控制下的一种权术手段,表面上看来很激烈,其实远远没到生死相搏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过于敏感的行为都只会让世人对佛门产生恶感,最终的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玄奘希望以一种更加理性的方式来面对朝廷的佛道制衡,不到迫不得已,尽量不使用对抗的手段,争取在平和的状态下潜移默化地影响朝廷的宗教政策。在他看来,这才是最理想的。
然而护法僧侣们却不能容忍玄奘的妥协,特别是涉及佛道两教之间的妥协更加不能接受!
庄严肃穆的译经堂里,一片沉寂,带着某种压抑的气氛。
终于,玄奘笑了一下,打破了这片寂静:“诸位大德一片护法之心,玄奘深感钦佩;你们对玄奘的呵护之心,玄奘也感铭于怀。可是玄奘的目标是远绍如来,近光遗法。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便是暂时受些屈辱,也没什么。至于这屈辱是来自朝廷,还是来自佛门,更加无关紧要。”
“阿弥陀佛。”玄谟法师长诵了一声佛号,对在座的大德们说,“《四十二章经》中,有弟子问佛陀,什么人的力量最大?佛说,修忍辱的人力量最大。因为他了知人法俱空,内心稳健安闲,不怀纤毫恶意,自然受到人们的尊敬,这才是力量最大的人。”
道宣对此却不以为然:“忍辱是个人修为,不能说当佛法遭遇磨难的时候,佛门弟子也必须忍辱。这是两回事。”
玄谟法师摇头道:“不依国主,法事难立。佛教的发展、佛法的弘扬、佛经的翻译,都离不开朝廷的支持。老衲当年曾参与过波颇大师的译场,也曾亲见普光寺僧团的辉煌与衰落,对此深有体会!”
译场之中皆是大德,也有从普光寺里出来的,听了玄谟长老的话,自然也都冷静下来。
译经堂内再度变得寂静无声,沉重的感觉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师父,弟子倒有个主意。”慧立突然开口道。
“你说。”
慧立笑道:“那些道士不懂梵文,师父你翻译的时候,不妨考虑以佛入道。比如将‘道’字翻译成‘菩提’或‘涅槃’;涉及修行之类的,就直接沿用咱们佛门的修行次第;若是翻译世间概念,就配以因果轮回、六道等词汇。这样一来,那些印度人便会以为道教从根本上是属于佛教的一支了。”
听他这么一说,诸位大德都不禁笑了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
靖迈也笑道:“虽然有些滑头,但毕竟是受胁迫在先,师父倒是不妨一试。”
然而玄奘却摇头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慧立急道,“师父是不愿意打妄语吗?但是此事是他们胁迫师父在先,君子事急从权……”
玄奘道:“我不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出于不妄语的戒律,最重
慧立一愣:“师父的意思是……”
玄奘正色道:“佛道两家的教义大不相同,为何要将其混淆?玄奘不翻译则已,一旦翻译,定会直接在梵文中寻找与道家学说含义类似的词汇来表达。若是实在没有,宁可音译,也决不援引佛家词汇。”
“三藏所言极是,我们不能为光大佛法就无所不用其极。”道宣律师再度开口道,“想当年,最先来中原传法的译师们不通华言,不得不采用格义的方式,援引老庄词汇入佛,以至出现了许多误解和歧义,佛法一度被人当成是箴符之术,直到今天,在很多人心中依然有些不清不楚。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佛道的分别,如何还能再这么做?
即使是反过来援佛入道,也不可以。佛是佛,道是道,必须严格区分开来!”
玄奘与诸位大德都在点头,慧立有些不好意思:“弟子未想到这一层,既然如此,那便一切听师父的吧。”
既然接了诏,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了。玄奘找益州来的道因长老借了一部《道德经》,先将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做初步的了解。
“三藏以前从未研习过老庄吗?”看着认真研读《道德经》的玄奘,道因长老奇怪地问道。
玄奘“嗯”了一声:“小时候读过,至于研习可就谈不上了。长老您是知道的,我自幼出家,接触到的佛法以外的东西不是太多。不过,我兄长长捷法师倒是酷爱老庄,在这方面甚至可以说是精通。”
“是啊。”提起长捷,道因长老不禁有些感慨,“当年老衲在益州多宝寺中讲《维摩诘经》,你兄弟二人前去听习,那情形真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啊!哪里想到一晃多年,沧海变桑田,当年那个满脸稚气的释门千里驹如今已经成为绝世高僧了!”
“老师父取笑了,其实,如今的玄奘与当年并无多大分别,不过是年纪痴长了几岁,烦恼却丝毫未见减少。”
“无烦恼不生娑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衲记得,当年的四川佛、道皆盛,很多高僧兼习老庄,其中就包括长捷法师。老衲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他对你就没有什么影响呢?”
“他是试图影响我的。”玄奘垂下双眸,轻叹道,“很多高僧都有融合三教的想法,我兄长也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谈起此事。可是,我却不喜欢这种和稀泥的做法。”
“为什么?”道因长老奇怪地问道。
玄奘道:“不同宗教看待这个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和观点。彼此间产生矛盾,这丝毫也不奇怪。为什么一定要将它们硬生生地糅在一起,变成一个四不像的东西呢?”
道因长老道:“求和求融,乃是人之常情。这也是为了彼此能更加和睦地生存下去,不至于在激烈的争斗中同归于尽哪。”
玄奘摇头:“真正的和睦是宽容对待不同的声音,而不是把对方变得和自己一样,或者把自己变得和对方一样。至于和稀泥似的融合就更不可取了。而且,玄奘总觉得,眼下佛、道之间虽不和睦,却总能以各自的方式生存下去;若是能通过规则明确的辩论深入义理,甚至还可以两相发扬光大;而一旦融合,表面上看是和睦了,不再争执了,实际上却有可能两教俱毁。”
道因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听说三藏在印度时,曾著《会宗论》三千颂,融合大乘中观与瑜伽二派,论成后无人能够破斥,这难道不是融合吗?”
玄奘点头:“是融合,但是有人破斥。”
“谁?”
“我自己。”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长老的意料,以至于他张大了嘴,震惊不已。
玄奘解释道:“其实,中观和瑜伽同属大乘佛法,只不过是学者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去理解罢了。就如同一枚铜币的两面,有着天然的可会通之处,所以我才能够写出那篇很难被驳倒的论文。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发现这种会通有不妥之处,于是又将它推翻了。玄奘毕生的心愿是统一佛法,但是这种统一不是融合,而是求同存异,让它们以各自的本来面目存在下去。至于佛、道二教,这两者的关系与中观瑜伽二宗截然不同,就连各自的追求都不相同,一个人绝不可能在保持正信的情况下兼容二教。若是强行扯到一起,最终只能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道因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三藏说的,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玄奘道:“我也希望自己是在杞人忧天。因为我发现,圣上现在就想这么干了。”
道因想了想便明白了,唐皇敕令玄奘翻译《道德经》,表面上看是为了显示大国恩泽、宣扬李家正统,然而其深层用意却在于调和佛道之争:一方面帮助道教对外扩张,另一方面将外来的佛教本土化,减轻其被排斥的压力。这么做当然是出于好心,只不过好心未必能有好结果罢了。
“圣上是想要以儒家为中心,最终形成释、道、儒三教鼎立之势啊!”道因法师叹息道。
玄奘点头道:“在印度,已经有人将一部分佛法内容纳入婆罗门教的体系之中,导致二教在很多方面混淆不清,佛门弟子也因此背了不少黑锅。虽然就修行者个人而言这没有什么,但对佛法的传播毕竟有害。而我大唐佛法已深处华夏文化之中,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在中土重演。”
道因法师深深点头:“所以,三藏的意思是……”
“玄奘必须让佛法区别于儒道二教,而不是相互混合。只有这样,才能保障佛法永恒,不至于产生变异。”
道因法师钦佩不已:“三藏此举,实是为佛法
“我当然会。”玄奘毫不犹豫地回答,“既然答应了圣上,自然不能苟且为之。”
皇帝在诏令中将翻译《道德经》的地点设在五通观内,这是一座皇家道观,建于大内之中。
“师父,要不要弟子们陪你前去?”临行前,辩机、慧立、靖迈等弟子来到他的面前。
玄奘笑道:“这次是转汉为梵,不需要你们去润文,还是留在寺中清修吧。这两年你们助我译经,怕是都耽误了各自的修行,玄奘心中甚是不安。”
“师父说哪里话?我们陪在师父身边就是修行啊。”慧立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弟子觉得,这里是最适合我的修行道场了。”
这个慧立就是会说话,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玄奘抿嘴一笑:“放心吧,此次翻译道家经典,圣上甚是在意,已经为我准备了三十个助手讲解道法,比咱们译场的人都多。所以,你们都不必去,玄奘一人前去就可以了。”
“笔墨文具也不需要带吗?”
“不用,那里是皇家道观,什么都不缺,我只要人过去就行了。”玄奘说到这里,童心忽起,猜测道,“也说不定观中的道长们性情高傲,直接让我吃个闭门羹。那样的话,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虽然明知道这不可能,弟子们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玄奘身着一袭藏青色僧袍,未披袈裟,一身轻松地来到五通观前。
这是一座庄严辉煌的宫殿型建筑,殿宇楼阁浩瀚地耸立在眼前,阳光照射其上,巍峨不可逼视。
守门的道童迎上前来,问明来者的身份后,道童打了个揖首便跑进去通报。
玄奘在宽阔的台阶下安静守候,神情清淡得仿佛游离于人世之外。
他没有吃到期待中的闭门羹——道士蔡晃、成玄英二人率领观中三十名弟子出来迎接,礼节方面完全无可挑剔。
踏入观内,又是另一番景致,但见眼前亭殿疏立、草木葱郁,完全是一个怡情养性的人间仙境。
“不愧是皇家道观,果然壮观无匹啊!”穿行在碧水之上的庭院回廊中,玄奘忍不住赞叹一声。
两位道长也很高兴,顺口恭维了玄奘几句,蔡晃便问询道:“不知法师可懂些道法吗?”
“沙门不甚懂得。只听说道家讲无为,大约便是顺其自然的意思吧。以之养身,便当如日月之运行、草木之荣枯,不做违天之事;以之为文,便当如清水芙蓉、长空白云,不事雕琢之技;以之理国,便当顺民之情,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不兴烦苛之下政。故曰:无为而治。”
成玄英连连点头:“妙解如君,始可与之言道已矣!”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一间较大的丹房内,里面早已摆好了桌案和文房四宝,这里便是他们临时设立的翻译场所。
简单地介绍及寒暄后,众人相继落座,并无多少废话,便直接进入翻译程序。
首先,由两位道长将《道德经》里的玄理奥义向玄奘详细解说一遍,并回答他的疑问。
大约是为了帮助这位高僧更方便地理解老子学说,道长们在讲解过程中经常有意识地引用大乘中观学派的《中论》和《百论》,来解释一些道家词汇。开始时玄奘未曾留意,只当他们读过佛经,偶尔冒出一两句来也属正常。然而听得多了,心中却越来越诧异。
前些天,慧立他们还提出建议,要他在翻译的过程中援佛入道,将其吞并。这提议刚刚被他否决了,怎么道门自己也这么做?
又听了一会儿,玄奘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若无其事地坐下去了,于是找了个空当开口道:“诸位先生,玄奘以为,佛、道二教截然有别,名相、义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独立体系,不可混为一谈。还请诸位不要再用佛言来比附道家玄义了。”
众道士闻言,不禁一愣。
蔡晃率先反应过来,笑道:“法师此言差矣,佛、道文虽异而理相同,魏晋之时,很多胡僧格义援引老庄,不就是用老庄来比附佛法吗?”
“玄奘以为,这么做是不正确的。”僧人微微欠身,语气始终平和淡然,“当年佛法初入中原,很多人不熟悉华文,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找一些他们认为意思相近的字词来比附。殊不知佛、道二教不仅文异,理也不同。有时看似差之毫厘,实则谬之千里。好在后来,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么做是荒唐的,于是便不再援引老庄入佛了。诸位先生所引的《中百论》,乃是大乘佛教中观学派的理论,以此比附《道德经》,玄奘以为不妥。”
成玄英摇头道:“《老子》与大乘佛教原本就是相通的,就连修行方式都有些类似。很多居士道佛兼修,便是最好的说明。”
玄奘道:“修行方式是手段不是目的,即使有类似之处,也只是形式上的相通,与教义本身无关。至于说有些居士道佛兼修,恕玄奘直言,那不过是‘见神三分敬’的另一种做法,于两教都算不得正信。”
听了这番话,成玄英眉头一挑,直接问道:“法师既然觉得援佛入道不妥,那么请问,你打算如何翻译这个‘道’字呢?”
玄奘道:“这确实是个为难之处。依玄奘之意,此字音译。”
“音译?”几个道士立刻叫了起来,“道字玄通,如若音译的话,叫那些西土之士如何看得懂?又怎么可能理解?”
玄奘道:“正因为道字玄通,所以音译才是最合适的。须知一个概念被构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人们需要表达和交流。然而大道无形,本就无法用语言来确切地表达,印度也没有与‘道’字相类似的概念,依照‘五不译’原则,此土有而彼土无者,取音译。”
成玄英道:“谁说印度没有相类似的概念?菩提不就是吗?”
玄奘摇头:“菩提不是。”
蔡晃叹息道:“法师,我知道你不是道教徒,但这次我们是奉圣上之命合作翻译,还请法师尊重我们的意见。”
玄奘说:“我尊重的是道,所以才会提出音译。诸位先生若是不理解,我拿佛门来举个例子好了。好比佛祖‘释迦牟尼’,汉意为‘能仁’。那么,为何不直接翻成‘能仁’?这是因为,‘仁’字属儒家一脉,翻成‘能仁’,会将佛陀归入周礼,这样就大大贬低了佛陀,故必须音译。”
“为什么归入周礼就是贬低了佛陀?”后排的一个道士突然开口问道,“法师的意思是说,佛法比周礼要高得多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尖锐,玄奘却似乎并未在意,淡然答道:“佛法与周礼是各自独立的,不存在孰高孰低的问题。但是,若将佛陀归入周礼,便破坏了它的独立性和本体地位,自然是一种贬低。”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后排的助译道士们,回到蔡晃、成玄英二人身上:“道字也是如此,唯有音译,才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其独立性和本体地位。”
“但是西人看不懂啊。”蔡晃犹豫着说道。
“或许一开始看不懂,但以后慢慢就会懂的。”玄奘道,“读书原本就需要悟,读得多了,自然也便悟了。佛教中的很多名相都是音译,一开始东土之人也看不懂,现在不也都慢慢悟了吗?”
蔡晃与成玄英相互对视片刻,随即摇头:“但是这样做太慢了,何况那些胡人未必有天朝众生的领悟力。还是找个现成的词汇意译吧,只要意思差不多就行,比如菩提……”
玄奘摇头道:“菩提和道的意思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很多。如果你们坚持要用现成的词汇,那就翻译成marga吧。”
“末伽?”成玄英喃喃重复了一遍,“请问何意?”
玄奘回答:“道路之意。”
二道立即摇头:“法师莫要开玩笑,道怎么可能是道路?这差得也未免太远了!”
玄奘道:“沙门说过,印度没有与‘道’相类似的词汇。如果你们不要音译,那么,marga就是梵文词汇中最近似于道的了,就算有些差距,也绝对没有bodhi差得远。”
蔡晃仍然摇头:“贫道觉得,还是‘菩提’最为接近。”
玄奘道:“菩提是‘觉’的意思,与‘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啊。”
成玄英道:“法师此言差矣,佛陀才是觉,菩提是道。”
听到这个解释,玄奘不禁苦笑不已:“莫非我为僧多年,竟然全都理解错了?二位先生,佛陀是觉者,菩提才是觉。另外,佛陀还有一种状态,即他的法身Bhagavad,与作为人间觉者的佛陀并不相同,但这又是一个中土没有的概念,所以音译成‘薄伽梵’。由于中土之人好简,而‘薄伽梵’这个词又偏复杂了,于是最终有了一个意译:如来。你们看,这并不是个直接从道儒两家拿来的现成的词,而是一个由生活化的字眼重新组合而成的新词,意思是:他好像来过。”
说到这里,玄奘冲两位道长微笑道:“二位先生为何想选bodhi而不是marga?是因为bodhi尊贵而marga浅显吗?那么玄奘告诉你们,有些生活化的词汇并不浅显,bodhi的意译是‘觉’,也就是睡醒了的意思,这难道不粗浅吗?再比如dharma的意译是‘法’,也可以理解为方法或准则,这是不是也很浅显呢?还有前面所说的Bhagavad意译成‘如来’,这些看似浅显的字眼未必真的浅显,只要你从内心理解了,接受了,就会从中发现很多东西。
“道为什么不可以是道路?这个世间有很多路,有的路要用脚去走,这是现实之路;有的路要用心去走,这是精神之路、思想之路、修行之路、真理之路。‘道’翻译成marga,就是一种通往究竟真理的方法和路径。这样理解,你们还觉得粗浅吗?”
两位道长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蔡晃才又开口道:“法师是个善辩之人,但在先贤看来,辩论这种事情本身并无多大意义。因为道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辩来辩去,对它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孔子也曾说过:‘巧言令色者鲜矣仁。’又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可见圣人都不喜欢能言善辩之人。因为‘天地不言,万物生焉’。”
玄奘奇道:“我们在讨论如何翻译道经,这关辩论什么事?沙门承认,真理确实不可能用语言来描述和界定,这一点无论佛、道都一样。只是,我们现在在做什么?难道不是在讨论如何翻译这个‘道’字吗?莫非先生认为这种讨论是多余的?”
“正是。”蔡晃点头道,“法师虽是闻名天下的学问僧,究竟非我道门中人,对于大道的理解不可能比我等道门弟子更深。圣上叫法师过来只是转汉为梵,至于如何转换,还是要听从我等的意见。说到底,此事与法师无关。”
玄奘缓缓摇头:“我非道门弟子,你们也非佛家弟子。你们要我以佛家名相来解释道,我自然要过问一下。何况此书译成后传入西土,大家都知道是玄奘翻译的,怎能说与我无关?”
蔡晃道:“法师何必担心?‘道’这个字本身就是被强名的,无法被语言讲清楚,只能描述个大概,用心性和内在的觉知去领会和体悟。在汉地尚且如此,何况是译成别国文字?只能尽力寻找一个最接近的罢了。”
“但是沙门认为,你们选择的词汇并不接近。”玄奘坚持道。
他二人你来我往,一旁的成玄英终于忍不住了,插言道:“法师为什么坚持不用‘菩提’来翻译‘道’呢?你是个僧人,对‘道’未必了解,所以圣上才叫我们来协助法师翻译。岂可单凭法师一人之语胡乱翻译、冒罔天听?”
这位居然将皇帝搬了出来,玄奘只得苦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此书乃是奉敕翻译,不可不慎。玄奘是个沙门,确实不是很理解‘道’。但我理解菩提,我知道‘道’肯定不是菩提。”
成玄英轻哼一声:“我想,法师最主要的,还是不想用佛家的词汇来翻译道家概念吧?”
玄奘点头:“这个理由也成立。佛、道二教,辞理殊隔,本来就不可混为一谈。事实上,印度有九十六种宗门,玄奘不想用其中的任何一家现成的名相来翻译‘道’,使用音译‘道’或者生活化的但表达效果相应的梵文词汇marga就可以避免这个问题。这也是玄奘敬重道门之意,因为我不想让西土之人将我中原的‘道’与佛教或其他任何一家外道相混淆,从此失去其独立性和本体地位。”
“如果我们不介意呢?”蔡晃看着面前的僧人,缓缓问道。
玄奘平静地回答:“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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