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海会寺-五祖法演禅师的弘法历程及教育弟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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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五祖法演禅师的弘法历程及教育弟子的方法

作者：周会明
法演（1024-1104），俗姓郑，锦州（今四川省绵阳）人。因晚年离开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迁住邻近的湖北省黄梅县东山五祖寺，并于此寺圆寂，故史称之为五祖法演禅师。法演“年三十五，始弃家。”（《嘉泰普灯录》卷八）出家后，曾在成都一寺院研学《百法论》和《唯识论》，深入研究法相唯识义理。然而他后来对此感到厌倦，将这些经论推到一边说：“胶柱安能鼓瑟乎？”（《补禅林僧宝传》）意思是瑟之弦被胶粘在弦柱上，怎么能演奏呢？法演认为，唯识的理论拘泥于名相，深入学习下去，最终也不能使人解脱。但他此时尚未进入禅门，对于富有禅意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还不明白其深旨，乃问其师，师见其缘在禅门，于是指点他到南方参访禅林高僧。
法演于是打点行装出川。在南方每见尊宿，法演即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深旨，但他认为一直没有得到较为满意的答案。他后来到了今安徽省枞阳县境内的浮山，见到了驻锡此山的临济高僧浮山法远禅师（990-1067）。在浮山，他听法远禅师上堂说法讲的都是自己的心下事，“遂住一年”（《龙门清远禅师语录》）。法远禅师也十分喜爱他，为不影响他的前程，一天，法远禅师告诉他说：
“吾老矣，恐虚度子光阴，可往依白云（白云是指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白云守端禅师）。此老虽后生，吾未识面，但见其颂临济三顿棒话，有过人处，必能了子大事”（《续传灯录》卷二十）。法演禅师一听，便潸然泪下。于是离开浮山，辞别法远禅师，来到了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拜与自己同龄的白云守端（1024-1072）为师。白云守端初见法演，知他是四川人，称他是“川磊苴（“磊苴”指粗糙）”（《补禅林僧宝传》），意为来自四川幼稚的学人。暗示他此时还拘泥于名相，未踏入禅门，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等文字所束缚而不得解脱。
一天，法演向白云守端请教唐代终南山祖师问南泉普愿禅师“摩尼珠”这则禅门公案，法演刚说完，白云守端立即呵斥他。法演却从白云守端的呵斥中立即得到启悟，后向白云守端献偈：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
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续传灯录》卷二十）
偈引用了祖翁和自己孙子之间的对话。孙子叉着双手问自己的祖翁，山前家中那一块田地，为什么您老人家几度卖出，又一次次地买回来了呢？祖翁对自己的孙子说，孩子呀，我是因为舍不得上面长着的青松、翠竹被阵阵清风吹拂的情景。法演本意是重在自悟，暗示道本来是不可见的，就像风一样，因有青松和翠竹的吹动，才知道有风的存在。
法演这首偈得到白云守端的高度肯定，说：“栗棘蓬禅，属子矣。”（《补禅林僧宝传》）栗、棘、蓬三种植物都有刺，意为法演的禅法非同一般。
此后，白云守端安排法演“掌磨事”（《五灯会元》卷十九），负责白云山海会寺淘麦磨面之活，让他在劳动中进一步自修自证。相传此时舒州白云山海会寺规模颇大，僧众甚多，在白云守端的倡导下，禅僧们在日常生活、甚至在劳动中也经常互逗禅机，整座禅院禅风浓郁。一天，有一禅僧指转着的石磨问法演：“此神通耶？法尔（“法尔”指自然而然）耶？”（《禅补林僧宝传》）法演没有正面来回答他，只是提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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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围着磨转了一圈。意为这个问题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表述的，只能让他自己去体会。
白云守端曾向门下弟子们发问：“如镜铸像，像成后，镜在什么处？”（《禅补林僧宝传》）意为将铜镜熔化后铸成铜像，原来的铜镜又到哪里去了呢？门下弟子中有不少回答，但白云守端均不认可。一天，法演化缘回寺，白云守端又问他，他答：“也不争多。”（《补禅林僧宝传》）法演的意思是，从现象上来分析，铜像和铜镜在形状上是不相同的，但从本体上来分析，二者又都是铜。因此，应为一体，不能人为地强分为镜与像。法演这句话所蕴涵的禅意为万法一体。
法演的再悟因缘缘于来自白云山海会寺的庐山禅客。
一天，白云守端来到磨房，对正在掌磨的法演说：
“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得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只是未在。”（《续传灯录》卷二十）法演于是大疑，私自想，“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续传灯录》卷二十）
遂参究数日，忽然有悟。从前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束缚而生出的许多烦恼和纠结，一时全部化解。“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 （《续传灯录》卷二十）法演后来对弟子们说：“吾因此出一身白汗，便明得千载清风。”（《续传灯录》卷二十）
白云守端评价庐山禅客“只是未在”，是说他们虽有悟处，但没有真悟，是因为他们还有许多障碍没有放下。法演于是起疑情，累日参究，终于明白了白云守端的真意。在白云守端的培养和白云山海会寺浓郁禅风的熏陶下，法演终成为了一代禅门巨匠。
晚年，法演离开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迁住湖北省黄梅县五祖寺。在隆重的开堂仪式上，他回顾了自己这段难忘的求学经历。他说：
“某十五年行脚，初参迁和尚得其毛，次于四海参见尊宿得其皮，又到浮山圆鉴老处得其骨，后到白云端和尚处得其髓，方敢承受与人为师。”（《五祖法演禅师语录》法云法秀从四面山四面寺迁庐山栖贤寺后，法演应“州县（指舒州和太湖县）官僚（地方官和民众）”（《五祖法演禅师语录》）的礼请，初住太湖县四面山四面寺。白云守端禅师亲送法演到四面山四面寺，并一路反复叮嘱：
“祖道凌迟，危如累卵。毋恣荒逸，虚丧光阴。复败至德，当宽容量度，利物存众。提持此事，报佛祖恩。”（《禅林宝训》）
守端告诫法演，祖道凋败，危如累卵，你一定不要恣纵身心，荒废道行，虚度光阴，丧失自己的道德。你住持四面山四面寺这座名山古刹，一定要宽宏纳众，要时时提起生死大事，以此来报答佛祖的深恩。
据笔者从《五祖法演禅师语录》中考证，法演住舒州太湖县四面山四面寺约三年左右时间，后迁住舒州府城太平寺。
北宋元丰三年（1080），曹洞宗六代传人投子义青禅师离开海会寺迁住投子山胜因禅院（今安徽省桐城市），法演禅师再次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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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舒州白云山海会寺。“在舒郡二十七年,三处住院”（《五祖法演禅师语录》），其中以在舒州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生活的时间最长。据笔者从《五祖法演禅师语录》中考证，五祖法演前后在舒州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生活及弘法约有19年时间。法演从舒州府城太平寺再次回到古道场白云山海会寺，心情十分激动。入院时他高兴地说：日暖风和花正开，七重山锁白云来。
翻思城市繁华处，又出松门走一回。（《五祖法演禅师语录》）
法演在海会寺期间，对寺院进行了扩建。有一年，当新僧堂建成时，他欣慰地对僧众们说：“新构云堂已毕，雅丽全胜旧日。于受用之时，凡百互相受惜。愿存古佛家风，三有四恩受益。”（《五祖法演禅师语录》）
法演勉励弟子们要珍惜机缘，继承和发扬好海会寺这座古道场的宗风。在法演的努力下，海会寺规模进一步扩大，相传为“进门三更衣，骑马关山门”之盛况。此时的白云山海会寺已成为了影响我国当时禅宗文化发展方向及发展态势的舒州线状禅宗大道场的核心寺院。
法演圆寂后，他门下弟子将他的开示、偈颂编成《五祖法演禅师语录》传世。
五祖法演弟子众多，龙象辈出。知名弟子有佛果克勤禅师、佛鉴慧勤禅师、佛眼清远禅师、开福道宁禅师、大随元静禅师、无为宗泰禅师、五祖表自禅师、龙华道初禅师、九顶清素禅师 、天目山齐、元礼首座等。其中以佛果克勤、佛鉴慧勤和佛眼清远等三位禅师“皆知名当世”（《禅林僧宝传》补），史家称之为“演门三杰”、“南堂三佛”、“佛门三杰”或“演门两勤一远”。临济宗杨岐派就是通过“演门三杰”传播而发扬光大。
“黄龙、杨岐二宗，皆出于石霜慈明。初，黄龙之道大振。子孙世之，皆般般不减马大师之数，自真净四传而涂毒。杨岐再世而得老演，演居海会，乃得南堂三佛以大其门户，故今天下多杨岐之派。”（《丛林盛事》）因此，“自法演开始杨岐派迅速超越了黄龙派而走上了兴盛之路”（《宋元禅宗史》杨曾文著），五祖法演禅师在禅宗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一个宗派的传承和发展，要靠一代又一代禅师来完成。没有合格的传灯人才，一个宗派不但无法谈发展，也更无法谈传承。作为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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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演深深地认识到临济宗杨岐派的传承和发展关键是“利生得道，务在得人”（《禅林宝训》）。因此，法演利用舒州线状禅宗大道场的优势，着力培养僧才，继佛慧命。法演在长期的育人实践中摸索了一套识才的方法。“自非素与交游，备详本末。探其志行，观其器能。然后守道藏用者，可得而知。沽名饰貌者，不容其伪。纵其潜密，亦见渊源。”（《禅林宝训》）
法演认为，要全面认识一个人能否担当大责，首先要了解他的人品，要平常与他多交流。时间久了，就会了解他的人品和修养，知道他的志向和追求。长期观察一个人的经历以及道德修养，然后才能真正地知道这个人是守道志存者，还是韬光漂浮者。若是沽名钓誉者，一眼便能看穿。即使他很有心机，为人处事做得深潜隐秘，滴水不漏，亦能窥见其幽深源底。这就是法演总结出来的“一听、二详、三探、四观”的识才方法。
在培养学人的方式上，他也打破了常规。“演祖见纳子有节义而可立者，室中峻拒，不假辞色。察其偏邪、谄佞，所为猥屑不可教者，愈加爱重，人皆莫测。”（《禅林宝训》）法演的弟子们学成后，大都住持名山大刹，各为一方化主。因此，他经常写信告诫弟子们，“住持大柄，在惠与德，二者兼行，废一不可”（《禅林宝训》）。法演认为，一个寺院的住持（方丈）必须惠德兼行，缺一不可。这也是寺院住持（方丈）兴教传道之本。
法演告诫弟子们：“住持之要，临众贵在丰盈，处已务从简约。其余细碎，悉勿关心”（《禅林宝训》）。法演认为，禅师住持一座名山大刹，对待四众应当宽厚丰盈；对待自己则要严厉简约。而对于一些其它琐碎小事，则不必挂在心上。
法演根据自己的弘法经历，对于怎样成为一座寺院合格的住持（方丈），也摸索出了一套成功的经验。克勤是法演的得意弟子，他曾说过：“山僧有圆悟（克勤），如鱼之有水，鸟之有翼”（《禅林宝训》）。宋崇宁初年，克勤在海会寺辞别五祖法演回家乡四川，临别时法演告诫他：“大凡住院，为已戒者有四：第一有势不可使尽；第二有福不可用尽；第三规矩不可行尽；第四好话不可说尽----好话过多，遭人轻视；规矩过多，必然繁琐；贪图富贵，必然孤立；威势用尽，必遭灾祸。”（《禅林宝训》）
克勤曾说：“先师（指法演）言，作长者，有道德感人者，有势力服人者。犹如鸾凤之飞，百禽爱之。虎狼之行，百兽畏之。其感服其一，其品类固霄壤矣”（《禅林宝训》）。法演告诉克勤，作长者统领大众不外乎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以自己的道德感化人，另一种是用自己手中的权威去制服人。用道德来感化人，犹如凤凰飞翔，百禽爱戴；用权威去制服人的，就好比虎狼经过的地方，百兽惊慌逃避。用道德和用权威管理人，表面上看似效果一样，其实结果有天壤之别。
宋代，寺院大都有田地庄园。法演曾住持太平寺，对舒州府城郊的这座寺院田地庄园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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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五祖法演离开太湖县白云山海会寺迁住湖北黄梅五祖寺时，弟子慧勤住持太平寺。据《禅林宝训》记载，一天，慧勤与住持太湖县龙门寺的师兄清远一道前往今湖北省黄梅县东山五祖寺，拜会其师五祖法演禅师。对于自己的两位得意弟子来访，法演十分高兴。晚上，他把寺中长老和主事的僧众们召集在一起，准备了一点水果、茶水，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法演问慧勤：今年太平寺的水稻收成还好吗？佛鉴慧勤答：今年收成很好。法演又问，共收了多少水稻？慧勤思虑了好久，却回答不出来。
法演正声厉色地批评慧勤：“汝滥为一寺之主，事无巨细，悉要究心。常住岁计，一众所系。汝犹罔知，其他细务，不言可见。山门执事，知因识果，若师翁辅慈明师祖乎？汝不思常住物重如山乎？”（《禅林宝训》）
法演严厉地批评慧勤，你作为一寺之主，事无大小，都应了然于心。稻谷关系到一座寺院常住们一年的生计，这样重要的事你都不清楚，对于寺中其余的一些细小琐事我不问，就可以知道你也不清楚。寺院里你虽是长老，但你同时也是一个职事，必须识其因果。像你师翁杨岐大师辅佐慈明师祖，你能做得到吗？你不想一想，常住一粒米重于须弥山呀？一个住持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不是合格的住持。法演就是从这些小的细节上，严格地要求自己的弟子。
法演教人、育人的方法，大多被自己的弟子们继承和发展。现在国内外有许多专家学者研究临济宗杨岐派长盛不衰的秘诀。其实，临济宗杨岐派历代祖师识才、育才方法是其久传不衰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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