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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六祖法宝坛经
《六祖法宝坛经》
东土禅宗六祖慧能大师说
门人法海录
行由品第一
时大师至宝林。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于城中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法。师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
惠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平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惠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
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惠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惠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
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祖问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患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五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惠能曰:“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着槽厂去。”惠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经八月余。祖一日忽见惠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我辈谩作偈颂。枉用心力。”诸人闻语。总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
神秀思惟:“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伽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忠惟:“不如向廊下书著。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执灯书偈于南廊壁间。呈心所见。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秀书偈了。便却归房。人总不知。秀复思惟:“五祖明日见偈欢喜。即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房中思想。坐卧不安。直至五更。
祖己知神秀入门未得。不见自性。天明。祖唤卢供奉来。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忽见其偈。报言:“供奉却不用画。劳尔远来。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留此俑。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门人诵偈。皆叹善哉!祖三更唤秀入堂。问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实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祖曰:“汝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忧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
复两日。有一童子于碓坊过。唱诵其偈。惠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童子曰:“尔这獦獠不知。大师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传付衣法。令门人作偈来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为第六祖。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大师令人皆诵。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惠能曰:“上人!我此踏碓。八个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童子引至偈前礼拜。惠能曰:“惠能不识字。请上人为读。”时有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读。惠能闻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别驾为书。”别驾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惠能向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得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别驾言:“汝但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惠能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书此偈已。徒众总惊。无不嗟讶。各相谓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祖见众人惊怪。恐人损害。遂将鞋擦了偈。曰:“亦未见性。”众以为然。
次日。祖潜至碓坊。见能腰石舂米。语曰:“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如是乎?”乃问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惠能即会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祖知悟本性。谓惠能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三更受法。人尽不知。便传顿教及衣钵。云:“汝为第六代祖。善自护念。广度有情。流布将来。无令断绝。听吾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
祖复曰:“昔达摩大师。初来此土。人未之信。故传此衣。以为信体。代代相承。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惠能启曰:“向甚处去?”祖云:“逢怀则止。遇会则藏。”惠能三更领得衣钵。云:“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须忧。吾自送汝。”祖相送至九江驿。祖令上船。五祖把橹自摇。惠能言:“请和尚坐。弟子合摇橹。”祖云:“合是吾渡汝。”惠能云:“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蒙师付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祖云:“如是如是。以后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说。佛法难起。”
惠能辞违祖已。发足南行。两月中间。至大庾岭。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惠明。先是四品将军。性行粗慥。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趋及惠能。惠能掷下衣钵于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争耶?”能隐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动。乃唤云:“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惠能遂出。坐盘石上。惠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惠能曰:“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明良久。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复问云:“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惠能云:“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明曰:“惠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师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明又问:“惠明今后向甚处去?”惠能曰:“逢袁则止。遇蒙则居。”明礼辞。
惠能后至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乃于四会。避难猎人队中。凡经一十五载。时与猎人随宜说法。猎人常令守网。每见生命。尽放之。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
一日忠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遁”。遂出至广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一众骇然。印宗延至上席。征诘奥义。见惠能言简理当。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闻黄梅衣法南来。莫是行者否?”惠能曰:“不敢!”宗于是作礼。告请传来衣钵。出示大众。宗复问曰:“黄梅付嘱?如何指授?”惠能曰:“指授即无。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宗曰:“何不论禅定解脱?”惠能曰:“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问:“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惠能曰:“法师讲《涅槃经》。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贵德王菩萨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阐提等。当断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蕴之与界。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佛性。”印宗闻说。欢喜合掌。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其金。”于是为惠能剃发。愿事为师。惠能遂于菩提树下。开东山法门。惠能于东山得法。辛苦受尽。命似悬丝。今日得与史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莫非累劫之缘。亦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方始得闻如上顿教。得法之因。教是先圣所传。不是惠能自智。愿闻先圣教者。各令净心。闻了各自除疑。如先代圣人无别。一众闻法。欢喜作礼而退。
般若品第二
次日。韦使君请益。师升坐。告大众曰:“总净心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复云:“善知识。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悟。须假大善知识。示导见性。当知愚人智人。佛性本无差别。只缘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为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谛听。吾为汝说。善知识。世人终日口念般若。不识自性般若;犹如说食不饱。口但说空。万劫不得见性。终无有益。善知识。摩诃般若波罗蜜是梵语。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须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电。口念心行则心口相应。本性是佛。离性无别佛。
何名摩诃?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诸佛刹土。尽同虚空。世人妙性本空。无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复如是。善知识。莫闻吾说空。便即着空。第一莫着空。若空心静坐。即着无记空。善知识。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善知识。自性能含万法是大。万法在诸人性中。若见一切人。恶之与善尽皆不取不舍。亦不染着。心如虚空。名之为大。故曰摩诃。善知识。迷人口说。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
善知识。心量广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善知识。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莫错用意。名为真性自用。一具一切具。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终日说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称国王。终不可得。非吾弟子。
善知识。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处所。一切时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见般若。口说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说空。不识真空。般若无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何名波罗蜜?此是西国语。唐言到彼岸。解义离生灭。着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通流。即名为彼岸。故号波罗蜜。
善知识。迷人口念。当念之时。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善知识。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善知识。摩诃般若波罗蜜。最尊最上最第一。无住无往亦无来。三世诸佛从中出。当用大智慧。打破五蕴烦恼尘劳。如此修行。定成佛道。变三毒为戒定慧。
善知识。我此法门。从一般若生八万四千智慧。何以故?为世人有八万四千尘劳。若无尘劳。智慧常现。不离自性。悟此法者。即是无念。无忆无着。不起诳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见性成佛道。善知识。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须修般若行。持诵《金刚般若经》。即得见性。当知此经功德无量无边。经中分明赞叹。莫能具说。此法门是最上乘。为大智人说。为上根人说。小根小智人闻。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天龙下雨于阎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枣叶;若雨大海。不增不减。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闻说《金刚经》。心开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观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从天有。元是龙能兴致。令一切众生。一切草木。有情无情。悉皆蒙润。百川众流。却入大海。合为一体。众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复如走。善知识。小根之人。闻此顿教。犹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长。小根之人。亦复如是。元有般若之智。与大智人更无差别。因何闻法不自开悟?缘邪见障重。烦恼根深。犹如大云覆盖于日。不得风吹。日光不现。般若之智亦无大小。为一切众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见。修行觅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开悟顿教。不执外修。但于自心常起正见。烦恼尘劳。常不能染。即是见性。善知识。内外不住。去来自由。能除执心。通达无碍。能修此行。与《般若经》本无差别。
善知识。一切修多罗及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经。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无世人。一切万法本自不有。故知万法本自人兴。一切经书。因人说有。缘其人中有愚有智。愚为小人。智为大人。愚者问于智人。智者与愚人说法。愚人忽然悟解心开。即与智人无别。
善知识。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故知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菩萨戒经》云:我本元自性清净。若识自心见性。皆成佛道。《净名经》云:即时豁然。还得本心。
善知识。我于忍和尚处。一闻言下便悟。顿见真如本性。是以将此教法流行。令学道者顿悟菩提。各自观心。自见本性。若自不悟。须觅大善知识。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识有大因缘。所谓化导令得见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识能发起故。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须求善知识指示方见。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执谓须他善知识。望得解脱者。无有是处。何以故?自心内有知识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颠倒。外善知识虽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观照。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善知识。智慧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本解脱。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般若三昧。即是无念。何名无念?若见一切法。心不染着。是为无念。用即遍一切处亦不着一切处。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名无念行。若百物不思。当令念绝。即是法缚。即名边见。
善知识。悟无念法者。万法尽通。悟无念法者。见诸佛境界。悟无念法者。至佛地位。
善知识。后代得吾法者。将此顿教法门。于同见同行。发愿受持。如事佛故。终身而不退者。定入圣位。然须传授。从上以来。默传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见同行。在别法中。不得传付。损彼前人。究竟无益。恐愚人不解。谤此法门。百劫千生。断佛种性。善知识。吾有一无相颂。各须诵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记吾言。亦无有益。听吾颂曰: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
唯传见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无顿渐。迷悟有迟疾。
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
说即虽万般。合理还归一。
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
邪来烦恼至。正来烦恼除。
邪正俱不用。清净至无余。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
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
世人若修道。一切尽不妨。
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
色类自有道。各不相妨恼。
离道别觅道。终身不见道。
波波度一生。到头还自懊。
欲得见真道。行正即是道。
自若无道心。暗行不见道。
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
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
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但由却非心。打除烦恼破。
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
欲拟化他人。自须有方便。
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现。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
正几名出世。邪几名世间。
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
此颂是顿教。亦名大法船。
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师复曰:“今于大梵寺说此顿教。普愿法界众生言下见性成佛。”时韦使君与官僚道俗闻师所说。无不省悟。一时作礼。皆叹:“善哉!何期岭南有佛出世。”
疑问品第三
一日。韦刺史为师设大会斋。斋讫。刺史请师升座。同官僚士庶。肃容再拜。问曰:“弟子闻和尚说法。实不可思议。今有少疑。愿大慈悲。特为解说。”师曰:“有疑即问。吾当为说。”韦公曰:“和尚所说。可不是达摩大师宗旨乎?”师曰:“是。”公曰:“弟子闻达摩初化梁武帝。帝问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实无功德’。子未达此理。愿和尚为说。”师曰:“实无功德。勿疑先圣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设斋。名为求福。不可将福便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师又曰:“见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无滞。常见本性。真实妙用。名为功德。内心谦下是功。外行于礼是德;自性建立万法是功。心体离念是德;不离自性是功。应用无染是德。若觅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轻。常行普敬。心常轻人。吾我不断。即自无功;自性虚妄不实。即自无德。为吾我自大。常轻一切故。善知识。念念无间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善知识。功德须自性内见。不是布施供养之所求也。是以福德与功德别。武帝不识真理。非我祖师有过。”
刺史又问曰:“弟子常见僧俗念阿弥陀佛。愿生西方。请和尚说。得生彼否?愿为破疑。”师言:“使君善听。惠能与说。世尊在舍卫城中。说西方引化经文。分明去此不远。若论相说里数。有十万八千。即身中十恶八邪。便是说远。说远。为其下根;说近。为其上智。人有两种。法无两般。迷悟有殊。见有迟疾。迷人念佛求生于彼。悟人自净其心。所以佛言:随其心净。即佛土净。使君东方人。但心净即无罪。虽西方人。心不净亦有愆。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凡愚不了自性。不识身中净土。愿东愿西。悟人在处一般。所以佛言:随所住处恒安乐。使君心地但无不善。西方去此不遥。若怀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难到。今劝善知识。先除十恶。即行十万;后除八邪。乃过八千。念念见性。常行平直。到如弹指。便睹弥陀。使君但行十善。何须更愿往生。不断十恶之心。何佛即来迎请?若悟无生顿法。见西方只在刹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遥如何得达?惠能与诸人移西方如刹那间。目前便见。各愿见否?”众皆顶礼云:“若此处见。何须更愿往生。愿和尚慈悲。便现西方。普令得见。”
师言:“大众。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门。外有五门。内有意门。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无。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坏。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嗔是地狱。愚痴是畜生。善知识。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须弥倒;去邪心。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忘。鱼龙绝;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光明。外照六门清净。能破六欲诸天;自性内照。三毒即除。地狱等罪。一时消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大众闻说。了然见性。悉皆礼拜。俱叹善哉!唱言:“普愿法界众生。闻者一时悟解。”师言:“善知识。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东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恶。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
韦公又问:“在家如何修行。愿为教授。”师言:“吾与大众说无相颂。但依此修。常与吾同处无别。若不作此修。剃发出家。于道何益!”颂曰: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出火。淤泥定生红莲。
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
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
师复曰:“善知识。总须依偈修行。见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众人且散。吾归曹溪。众若有疑。却来相问。”时刺史官僚。在会善男信女。各得开悟。信受奉行。
定慧品第四
师示众云:善知识。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大众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若识此义。即是定慧等学。诸学道人。莫言先定发慧。先慧发定。各别。作此见者。法有二相。口说善语。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内外一如。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于诤。若诤先后。即同迷人。不断胜负。却增我法。不离四相。善知识。定慧犹如何等?犹如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有二。体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复如走。
师示众云:“善知识。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常行一直心是也。《净名经》云: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莫心行谄曲。口但说直。口说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于一切法勿有执着。迷人着法相。执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动。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善知识。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若言常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洁诃。善知识。又有人教坐。看心观静。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使执成颠。如此者众。如是相教。故知大错。
师示众云:善知识。本来正教。无有顿渐。人性自有利钝。迷人渐修。悟人顿契。自识本心。自见本性。即无差别。所以立顿渐之假名。善知识。我此法门。从上以来。先立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相者。于相而离相;无念者。于念而无念;无住者。人之本性。于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之时。并将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此是以无住为本。善知识。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则法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善知识。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一念绝即死。别处受生。是为大错。学道者思之。若不识法意。自错犹可。是劝他人。自迷不见。又谤佛经。所以立无念为宗。善知识。云何立无念为宗?只缘口说见性。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见。一切尘劳妄想。从此而生。自性本无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说祸福。即是尘劳邪见。故此法门立无念为宗。善知识。无者无何事。念者念何物?无者无二相。无诸尘劳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体。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无。眼耳色声当时即坏。善知识。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经云: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坐禅品第五
师示众云:此门坐禅。元不着心。亦不着净。亦不是不动。若言着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无所着也。若言着净。人性本净。由妄念故。盖覆真如;但无妄想。性自清净。起心着净。却生净妄。妄无处所。着者是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工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缚。善知识。若修不动者。但见一切人时。不见人之是非善恶过患。即是自性不动。善知识。迷人身虽不动。开口便说他人是非长短好恶。与道违背。若着心着净。即障道也。
师示众云:善知识。何名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善知识。何名禅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若着相。内心即乱。外若离相。心即不乱。本性自净自定。只为见境思境即乱。若见诸境心不乱者。是真定也。善知识。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菩萨戒经》云:我本元自性清净。善知识。于念念中。自见本性清净。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忏悔品第六
时大师见广韶洎四方士庶。骈集山中听法。于是升座告众曰:来。诸善知识。此事须从自性中起。于一切时。念念自净其心。自修其行。见自己法身。见自心佛。自度自戒。始得不假到此。既从远来。一会于此。皆共有缘。今可各各胡跪。先为传自性五分法身香。次授无相忏悔。众胡跪。师曰:一、戒香。即自心中。无非、无恶、无嫉妒、无贪嗔、无劫害。名戒香。二、定香。即睹诸善恶境相。自心不乱。名定香。三、慧香。自心无碍。常以智慧观照自性。不造诸恶。虽修众善。心不执着。敬上念下。怜恤孤贫。名慧香。四、解脱香。即自心无所攀缘。不思善。不思恶。自在无碍。名解脱香。五、解脱知见香。自心既无所攀缘善恶。不可沉空守寂。即须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和光接物。无我无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脱知见香。善知识。此香各自内熏。莫向外觅。
今与汝等授无相忏悔。天三世罪。令得三业清净。善知识。各随我语。一时道: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愚迷染。从前所有恶业愚迷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骄诳染;从前所有恶业骄诳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弟子等。从前念今念及后念。念念不被嫉妒染。从前所有恶业嫉妒等罪。悉皆忏悔。愿一时消灭。永不复起。善知识。以上是为无相忏悔。云何名忏?云何名悔?忏者。忏其前愆。从前所有恶业。愚迷骄诳嫉妒等罪。悉皆尽忏。永不复起。是名为忏。悔者。悔其后过。从今以后。所有恶业。愚迷骄诳嫉妒等罪。今已觉悟。悉皆永断。更不复作。是名为悔。故称忏悔。凡夫愚迷。只知忏其前愆。不知悔其后过。以不悔故。前愆不灭。后过又生。前愆既不灭。后过复又生。何名忏悔?
善知识。既忏悔已。与善知识发四弘誓愿。各须用心正听:自心众生无边誓愿度。自心烦恼无边誓愿断。自性法门无尽誓愿学。自性无上佛道誓愿成。善知识。大家岂不道众生无边誓愿度。惩么道。且不是惠能度。善知识。心中众生。所谓邪迷心、诳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恶毒心。如是等心。尽是众生。各须自性自度。是名真度。何名自性自度?即自心中邪见烦恼愚痴众生。将正见度。既有正见。使般若智打破愚痴迷妄。众生各各自度。邪来正度。迷来悟度。愚来智度。恶来善度。如是度者。名为真度。又烦恼无边誓愿断。将自性般若智。除却虚妄思想心是也。又法门无尽誓愿学。须自见性。常行正法。是名真学。又无上佛道誓愿成。既常能下心。行于真正。离迷离觉。常生般若。除真除妄。即见佛性。即言下佛道成。常念修行。是愿力法。
善知识。今发四弘愿了。史与善知识授无相三归依戒。善知识。归依觉。两足尊;归依正。离欲尊;归依净。众中尊。从今日去。称觉为师。更不归依邪魔外道。以自性三宝常自证明。劝善知识。归依自性三宝。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自心归依觉。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离财色。名两足尊。自心归依正。念念无邪见。以无邪见故。即无人我贡高贪爱执着。名离欲尊。自心归依净。一切尘劳爱欲境界。自性皆不染着。名众中尊。若修此行。是自归依。凡夫不会。从日至夜。受三归戒。若言归依佛。佛在何处?若不见佛。凭何所归?言却成妄。善知识。各自观察。莫错用心。经文分明言自归依佛。不言归依他佛。自佛不归。无所依处。今既自悟。各须归依自心三宝。内调心性。外敬他人。是自归依也。
善知识。既归依自三宝竟。各各志心。吾与说一体三身自性佛。令汝等见三身。了然自悟自性。总随我道:于自色身归依清净法身佛。于自色身归依圆满报身佛。于自色身归依千百亿化身佛。
善知识。色身是舍宅。不可言归。向者三身佛。在自性中。世人总有。为自心迷。不见内性。外觅三身如来。不见自身中有三身佛。汝等听说。令汝等于自身中见自性有三身佛。此三身佛。从自性生。不从外得。
何名清净法身佛?世人性本清净。万法从自性生。思量一切恶事。即生恶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如是诸法在自性中。如天常清。日月常明。为浮云盖覆。上明下暗。忽遇风吹云散。上下俱明。万象皆现。世人性常浮游。如彼天云。善知识。智如日。慧如月。智慧常明。于外着境。被妄念浮云盖覆自性。不得明朗。若遇善知识。闻真正法。自除迷妄。内外明彻。于自性中。万法皆现。见性之人。亦复如是。此名清净法身佛。善知识。自心归依自性。是归依真佛。自归依者。除却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谄曲心、吾我心、诳妄心、轻人心、慢他心、邪见心、贡高心。及一切时中不善之行。常见自己过。不说他人好恶。是自归依。常须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见性通达。更无滞碍。是自归依。
何名圆满报身?譬如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莫思向前。已过不可得;常思于后。念念圆明。自见本性。善恶虽殊。本性无二。无二之性。名为实性。于实性中。不染善恶。此名圆满报身佛。自性起一念恶。灭万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恒沙恶尽。直至无上菩提。念念自见。不失本念。名为报身。
何名千百亿化身?若不忠万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为变化。思量恶事。化为地狱。思念善事。化为天堂。毒害化为龙蛇。慈悲化为菩萨。智慧化为上界。愚痴化为下方。自性变化甚多。迷人不能省觉。念念起恶。常行恶道。回一念善。智慧即生。此名自性化身佛。
善知识。法身本具。念念自性自见。即是报身佛;从报身思量。即是化身佛;自悟自修自性功德。是真归依。皮肉是色身。色身是宅舍。不言归依也。但悟自性三身。即识自性佛。吾有一无相颂。若能诵持。言下令汝积劫迷罪。一时消灭。颂曰:
迷人修福不修道。只言修福便是道。
布施供养福无边。心中三恶元未造。
拟将修福欲灭罪。后世得福罪还在。
但向心中除罪缘。各自性中真忏悔。
忽悟大乘真忏悔。除邪行正即无罪。
学道常于自性观。即与诸佛同一类。
吾祖惟传此顿法。普愚见性同一体。
若欲当来觅法身。离诸法相心中洗。
努力自见莫悠悠。后念忽绝一世休。
若悟大乘得见性。虔恭合掌至心求。
师言:“善知识。总须诵取。依此修行。言下见性。虽去吾千里。如常在吾边。于此言下不悟。即对面千里。何勤远来。珍重好去。”一众闻法。靡不开悟。欢喜奉行。
机缘品第七
师自黄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无知者。时有儒士刘志略。礼遇甚厚。志略有姑为尼。名“无尽藏”。常诵《大涅槃经》。师暂听。即知妙义。遂为解说。尼乃执卷问字。师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尼曰:“字尚不识。焉能会义?”师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尼惊异之。遍告里中耆德云:“此是有道之士。宜请供养。”有魏武侯玄孙曹叔良及居民。竞来瞻礼。时宝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废。遂于故基重建梵宇。延师居之。俄成宝坊。师住九月余日。又为恶党寻逐。师乃遁于前山。被其纵火焚草木。师隐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师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纹。因名避难石。师忆五祖怀会止藏之嘱。遂行隐于二邑焉。
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参祖师。问曰:“即心即佛。愿垂指谕。”师曰:“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说。穷劫不尽。听吾偈曰:
即心名慧。即佛乃定。
定慧等持。意中清净。
悟此法门。由汝习性。
用本无生。双修是正。”
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赞曰:
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
我知定慧因。双修离诸物。
僧法达。洪州人。七岁出家。常诵《法华经》。来礼祖师。头不至地。祖诃曰:“礼不投地。何如不礼。汝心中必有一物。蕴习何事耶?”曰:“念《法华经》己及三千部。”祖曰:“汝若念至万部。得其经意。不以为胜。则与吾偕行。汝今负此事业。都不知过。听吾偈曰:
礼本折慢幢。头奚不至地。
有我罪即生。亡功福无比。”
师又曰:“汝名什么?”曰:“法达。”师曰:“汝名法达。何曾达法!”复说偈曰:
汝今名法达。勤诵未休歇。
空诵但循声。明心号菩萨。
汝今有缘故。吾今为汝说。
但信佛无言。莲花从口发。
达闻偈。悔谢曰:“而今而后。当谦恭一切。弟子诵《法华经》。未解经义。心常有疑。和尚智慧广大。愿略说经中义理。”师曰:“法达。法即甚达。汝心不达;经本无疑。汝心自疑。汝念此经。以何为宗?”达曰:“学人根性暗钝。从来但依文诵念。岂知宗趣。”师曰:“吾不识文字。汝试取经诵一遍。吾当为汝解说。”法达即高声念经。至“譬喻品”。师曰:“止。此经元来以因缘出世为宗。纵说多种譬喻。亦无越于此。何者因缘?经云: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见也。世人外迷着相。内迷着空。若能于相离相。于空离空。即是内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开。是为开佛知见。佛犹觉也。分为四门:开觉知见。示觉知见。悟觉知见。入觉知见。若闻开示。便能悟入。即觉知见。本来真性而得出现。汝慎勿错解经意。见他道开示悟入。自是佛之知见。我辈无分。若作此解。乃是谤经毁佛也。彼既是佛。已具知见。何用更开。汝今当信佛知见者。只汝自心。更无别佛。盖为一切众生。自蔽光明。贪爱尘境。外缘内扰。甘受驱驰。便劳他世尊。从三昧起。种种苦口。劝令寝息。莫向外求。与佛无二。故云开佛知见。吾亦劝一切人。于自心中。常开佛之知见。世人心邪。愚迷造罪。口善心恶。贪嗔嫉妒。谗佞我慢。侵人害物。自开众生知见;若能正心。常生智慧。观照自心。止恶行善。是自开佛之知见。汝须念念开佛知见。勿开众生知见。开佛知见。即是出世;开众生知见。即是世间。汝若但劳劳执念。以为功课者。何异牦牛爱尾。”达曰:“若然者。但得解义。不劳诵经耶?”师曰:“经有何过。岂障汝念?只为迷悟在人。损益由己。口诵心行。即是转经;口诵心不行。即是被经转。听吾偈曰:
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
诵经久不明。与义作仇家。
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
有无俱不计。长御白牛车。”
达闻偈。不觉悲泣。言下大悟。而告师曰:“法达从昔已来。实未曾转《法华》。乃被《法华》转。”再启曰:“经云:诸大声闻乃至菩萨。皆尽思共度量。不能测佛智。今令凡夫但悟自心。便名佛之知见。自非上根。未免疑谤。又经说三车。羊鹿牛车。与白牛之车。如何区别?愿和尚再垂开示!”
师曰:“经意分明。汝自迷背。诸三乘人。不能测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饶伊尽思共推。转加悬远。佛本为凡夫说。不为佛说。此理若不肯信者。从他退席。殊不知坐却白牛车。更于门外觅三车。况经文明向汝道。唯一佛乘。无有余乘。若二若三。乃至无数方便。种种因缘。譬喻言词。是法皆为一佛乘故。汝何不省。三车是假。为昔时故;一乘是实。为今时故。只教汝去假归实。归实之后。实亦无名。应知所有珍财尽属于汝。由汝受用。更不作父想。亦不作子想。亦无用想。是名持《法华经》。从劫至劫。手不释卷。从昼至夜。无不念时也。”达蒙启发。踊跃欢喜。以偈赞曰:
经诵三千部。曹溪一句亡。
未明出世旨。宁歇累生狂。
羊鹿牛权设。初中后善扬。
谁知火宅内。元是法中王。
师曰:汝今后方可名念经僧也。达从此领玄旨。亦不辍诵经。
僧智通。寿州安丰人。初看《楞伽经》约千余遍。而不会三身四智。礼师求解其义。师曰:“三身者。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若离本性。别说三身。即名有身无智;若悟三身。无有自性。即明四智菩提。听吾偈曰:
自性具三身。发明成四智。
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
吾今为汝说。谛信永无迷。
莫学驰求者。终日说菩提。”
通再启曰:“四智之义。可得闻乎?”师曰:“既会三身。便明四智。何更问耶?若离三身。别谈四智。此名有智无身。即此有智。还成无智。”复说偈曰:
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
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
五八六七果因转。但用名言无实性。
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
(如上转识为智也。教中云: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虽六七因中转。五八果上转。但转其名而不转其体也。)
通顿悟性智。遂呈偈曰:
三身元我体。四智本心明。
身智融无碍。应物任随形。
起修皆妄动。守住匪真精。
妙旨因师晓。终亡染污名。
僧智常。信州贵溪人。髫年出家。志求见性。一日参礼。师问曰:“汝从何来。欲求何事?”曰:“学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礼大通和尚。蒙示见性成佛之义。未决狐疑。远来投礼。伏望和尚慈悲指示。”
师曰:“彼有何言句。汝试举看。”曰:“智常到彼。凡经三月。未蒙示诲。为法切故。一夕独入丈室。请问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大通乃曰:‘汝见虚空否?’对曰:‘见。’彼曰:‘汝见虚空有相貌否?’对曰:‘虚空无形。有何相貌?’彼曰:‘汝之本性。犹如虚空。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无有青黄长短。但见本源清净。觉体圆明。即名见性成佛。亦名如来知见。’学人虽闻此说。犹未决了。乞和尚开示。”师曰:“彼师所说。犹存见知。故令汝未了。吾今示汝一偈:
不见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
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
此之知见瞥然兴。错认何曾解方便。
汝当一念自知非。自己灵光常显现。”
常闻偈已。心意豁然。乃述偈曰:
无端起知见。着相求菩提。
情存一念悟。宁越昔时迷。
自性觉源体。随照枉迁流。
不入祖师室。茫然趣两头。
智常一日问师曰:“佛说三乘法。又言最上乘。弟子未解。愿为教授。”师曰:“汝观自本心。莫着外法相。法无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见闻转诵是小乘。悟法解义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万法尽通。万法俱备。一切不染。离诸法相。一无所得。名最上乘。乘是行义。不在口争。汝须自修。莫问吾也。一切时中。自性自如。”常礼谢执侍。终师之世。
僧志道。广州南海人也。请益曰:“学人自出家。览《涅槃经》十载有余。未明大意。愿和尚垂诲。”师曰:“汝何处未明?”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此疑惑。”师曰:“汝作么生疑?”曰:“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色身无常。有生有灭;法身有常。无知无觉。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者。不审何身寂灭。何身受乐?若色身者。色身灭时。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苦不可言乐;若法身寂灭。即同草木瓦石。谁当受乐?又法性是生灭之体。五蕴是生灭之用。一体五用。生灭是常。生则从体起用。灭则摄用归体。若听更生。即有情之类。不断不灭;若不听更生。则永归寂灭。同于无情之物。如是。则一切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乐之有?”师曰:“汝是释子。何习外道断常邪见。而议最上乘法?据汝所说。即色身外别有法身。离生灭求于寂灭。又推涅槃常乐。言有身受用。斯乃执吝生死。耽着世乐。汝今当知。佛为一切迷人。认五蕴和合为自体相。分别一切法为外尘相。好生恶死。念念迁流。不知梦幻虚假。枉受轮回。以常乐涅槃。翻为苦相。终日驰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乐。刹那无有生相。刹那无有灭相。更无生灭可灭。是则寂灭现前。当现前时。亦无现前之量。乃谓常乐。此乐无有受者。亦无不受者。岂有一体五用之名?何况更言涅槃禁伏诸法。令永不生。斯乃谤佛毁法。听吾偈曰:
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
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
诸求二乘人。目以为无作。
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
妄立虚假名。何为真实义。
惟有过量人。通达无取舍。
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
外现众色象。一一音声相。
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
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
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
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
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
真常寂灭乐。涅槃相如是。
吾今强言说。令汝舍邪见。
汝勿随言解。许汝知少分。
志道闻偈大悟。踊跃作礼而退。
行思禅师。生吉州安城刘氏。闻曹溪法席盛化。径来参礼。遂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师曰:“汝曾作什么来?”曰:“圣谛亦不为。”师曰:“落何阶级?”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师深器之。令思首众。一日。师谓曰:“汝当分化一方。无令断绝。”思既得法。遂回吉州青原山。弘法绍化。谥号弘济禅师。
怀让禅师。金州杜氏子也。初谒嵩山安国师。安发之曹溪参扣。让至礼拜。师曰:“甚处来?”曰:“嵩山。”师曰:“什么物。恁么来?”曰:“说似一物即不中。”师曰:“还可修证否?”曰:“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师曰:“只此不污染。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罗谶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应在汝心。不须速说。”让豁然契会。遂执侍左右一十五载。日臻玄奥。后往南岳。大阐禅宗。敕谥大慧禅师。
永嘉玄觉禅师。温州戴氏子。少习经论。精天台止观法门。因看《维摩经》发明心地。偶师弟子玄策相访。与其剧谈。出言暗合诸祖。策云:“仁者得法师谁?”曰:“我听方等经论。各有师承。后于《维摩经》悟佛心宗。未有证明者。”策云:“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后。无师自悟。尽是天然外道。”曰:“愿仁者为我证据。”策云:“我言轻。曹溪有六祖大师。四方云集。并是受法者。若去。则与偕行。”觉遂同策来参。绕师三匝。振锡而立。师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而来。生大我慢。”觉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师曰:“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曰:“体即无生。了本无速。”师曰:“如是如是。”玄觉方具威仪礼拜。须臾告辞。师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动。岂有速耶?”师曰:“谁知非动?”曰:“仁者自生分别。”师曰:“汝甚得无生之意。”曰:“无生岂有意耶?”师曰:“无意谁当分别?”曰:“分别亦非意。”师曰:“善哉!”少留一宿。时谓一宿觉。后著《证道歌》盛行于世。谥曰无相大师。时称为真觉焉。
禅者智隍。初参五祖。自谓已得正受。庵居长坐。积二十年。师弟子玄策。游方至河朔。闻隍之名。造庵问云:“汝在此作什么?”隍曰:“入定。”策云:“汝云入定。为有心入耶?无心入耶?若无心入者。一切无情草木瓦石。应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识之流。亦应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时。不见有有无之心。”策云:“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无对。良久。问曰:“师嗣谁耶?”策云:“我师曹溪六祖。”隍云:“六祖以何为禅定。”策云:“我师所说。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隍闻是说。径来谒师。师问云:“仁者何来?”隍具述前缘。师云:“诚如所言。汝但心如虚空。不着空见。应用无碍。动静无心。凡圣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无不定时也。”隍于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无影响。其夜河北士庶闻空中有声云:“隍禅师今日得道。”隍后礼辞。复归河北。开化四众。
一僧问师云:“黄梅意旨。甚么人得?”师云:“会佛法人得。”僧云:“和尚还得否?”师云:“我不会佛法。”
师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无美泉。因至寺后五里许。见山林郁茂。瑞气盘旋。师振锡卓地。泉应手而出。积以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忽有一僧来礼拜。云方辩。是西蜀人。昨于南天竺国。见达摩大师。嘱方辩:速往唐土。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及僧伽梨。见传六代于韶州曹溪。汝去瞻礼。方辩远来。愿见我师传来衣钵。师乃出示。次问:“上人攻何事业?”曰:“善塑。”师正色曰:“汝试塑看。”辩罔措。过数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尽其妙。师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师舒手摩方辩顶。曰:“永为人天福田。”师仍以衣酬之。辩取衣分为三。一披塑像。一自留。一用棕裹瘗地中。誓曰:“后得此衣。乃吾出世。住持于此。重建殿宇。”
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
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
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
师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
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
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顿渐品第八
时祖师居曹溪宝林。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于时两宗盛化。人皆称“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而学者莫知宗趣。师谓众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凡有迟疾。何名顿渐?法元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然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一日。命门人志诚曰:“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若有所闻。尽心记取。还为吾说。”志诚禀命至曹溪。随众参请。不言来处。时。祖师告众曰:“今有盗法之人。潜在此会。”志诚即出礼拜。具陈其事。师曰:“汝从玉泉来。应是细作。”对曰:“不是。”师曰:“何得不是?”对曰:“未说即是。说了不是。”师曰:“汝师若为示众?”对曰:“常指诲大众。住心观净。长坐不卧。”师曰:“住心观净。是病非祥。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
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
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
志诚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师处。学道九年。不得契悟。今闻和尚一说。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为教示。”师曰:“吾闻汝师教示学人戒定慧法。未审汝师说戒定慧行相如何?与吾说看。”志诚曰:“秀大师说:诸恶莫作名为戒。诸善奉行名为慧。自净其意名为定。彼说如此。未审和尚以何法诲人?”师曰:“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如汝师所说戒定慧。实不可思议。吾所见戒定慧又别。”志诚曰:“戒定慧只合一种。如何是别?”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见有迟疾。汝听吾说。与彼同否?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体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听吾偈曰:
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
不增不减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
诫闻偈悔谢。乃呈一偈:
五蕴幻身。幻何究竟?
回趣真如。法还不净。
师然之。复语诫曰:“汝师戒定慧。劝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劝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脱知见。无一法可得。方能建立万法。若解此意。亦名佛身。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脱知见。见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来自由。无滞无碍。应用随作。应语随答。普见化身。不离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戏三昧。是名见性。”志诚再启师曰:“如何是不立义?”师曰:“自性无非、无痴、无乱。念念般若观照。常离法相。自由自在。纵横尽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亦无渐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诸法寂灭。有何次第?”志诚礼拜。愿为执侍。朝夕不懈。
僧志彻。江西人。本姓张。名行昌。少任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虽亡彼我。而徒侣竞起爱惜。时北宗门人。自立秀师为第六祖。而忌祖师传衣为天下闻。乃嘱行昌来刺师。师心通。预知其事。即置金十两于座间。时夜暮。行昌入祖室。将欲加害。师舒颈就之。行昌挥刃者三。悉元所损。师曰:“正剑不邪。邪剑不正。只负汝金。不负汝命。”行昌惊仆。久而方苏。求哀悔过。即愿出家。师遂与金。言:“汝且去。恐徒众翻害于汝。汝可他日易形而来。吾当摄受。”行昌禀旨宵遁。后投僧出家。具戒精进。一日。忆师之言。远来礼觐。师曰:“吾久念汝。汝来何晚?”曰:“昨蒙和尚舍罪。今虽出家苦行。终难报德。其惟传法皮生乎?弟子常览《涅架经》。未晓常、无常义。乞和尚慈悲。略为解说。”师曰:“无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恶诸法分别心也。”曰:“和尚所说。大违经文。”师曰:“吾传佛心印。安敢违于佛经。”曰:“经说佛性是常。和尚却言无常;善恶诸
因守无常心。佛说有常性。
不知方便者。犹春池拾砾。
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现前。
非师相授与。我亦无所得。
师曰:“汝今彻也。宜名志彻。”彻礼谢而退。
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二。自玉泉来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会乃问曰:“和尚坐禅。还见不见?”师以柱杖打三下。云:“吾打汝是痛不痛?”对曰:“亦痛亦不痛。”师曰:“吾亦见亦不见。”神会问:“如何是亦见亦不见?”师云:“吾之所见。常见自心过愆。不见他人是非好恶。是以亦凡亦不见。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则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见不见是二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尔弄人。”神会礼拜悔谢。师又曰:“汝若心迷不见。问善知识觅路;汝若心悟。即自见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见自心。却未问吾见与不见。吾见自知。岂代汝迷?汝若自见。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见。乃问吾儿与不见。”神会再礼百余拜。求谢过愆。服勤给侍。不离左右。一日。师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师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祖师灭后。会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著《显宗记》盛行于世。是谓荷泽禅师。
师见诸宗难问。咸起恶心。多集座下。愍而谓曰:“学道之人。一切善念恶念。应当尽除。无名可名。名于自性;无二之性。是名实性。于实性上建立一切教门。言下便须自见。”诸人闻说。总皆作礼。请事为师。
护法品第九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元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联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己。并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刺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焉。”
付嘱品第十
师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先须举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
三科法门者。阴、界、入也。阴是五阴:色受想行识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尘、六门、六识是也。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若起思量。即是转识。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若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对法外境。无情五对:天与地对。日与月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水与火对。此是五对也。法相语言十二对:语与法对。有与无对。有色与无色对。有相与无相对。有漏与无漏对。色与空对。动与静对。清与浊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老与少对。大与小对。此是十二对也。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短对。邪与正对。痴与慧对。愚与智对。乱与定对。慈与毒对。戒与非对。直与曲对。实与虚对。险与平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悲与害对。喜与嗔对。舍与悭对。进与退对。生与灭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此是十九对也。师言:此三十六对法。若解用。即道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着相。即长邪见。若全执空。即长无明。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着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若着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但听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碍。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无住相布施。汝等若悟。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如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设有人问何名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则暗。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余问悉皆如此。汝等于后传法。依此转相教授。勿失宗旨。
师于太极元年壬子。延和七月。命门人往新州国恩寺建塔。仍令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众曰:“吾至八月。欲离世间。汝等有疑。平须相问。为汝破疑。令汝迷尽。吾若去后。无人教汝。”法海等闻。悉皆涕泣。惟有神会。神情不动。亦无涕泣。师云:“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数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知去处。吾自知去处;吾若不知去处。终不预报于汝。汝等悲泣。盖为不知吾去处。若知吾去处。即不合悲泣。法性本无生灭去来。汝等尽坐。吾与汝说一偈。名曰真假动静偈。汝等诵取此偈。与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众僧作礼。请师作偈。偈曰:
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
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
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
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
有情即解动。无情即不动。
若修不动行。同无情不动。
若觅真不动。动上有
不动是不动。无情无佛种。
能善分别相。第一义不动。
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
报诸学道人。努力须用意。
莫于大乘门。却执生死智。
若言下相应。即共论佛义。
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
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
执逆诤法门。自性入生死。
时徒众闻说偈已。普皆作礼。并体师意。各各摄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诤。乃知大师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问曰:“和尚入灭之后。衣法当付何人?”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以至于今。抄录流行。目曰:《法宝坛经》。汝等守护。递相传授。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名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为汝等信根淳熟。决定无疑。堪任大事。然据先祖达摩大师付授偈意。衣不合传。”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师复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潘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熟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皆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萌。
顿悟华情己。菩提呆自成。
师说偈已。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静。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尔时徒众。作礼而退。
大师七月八日。忽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众哀留甚坚。师曰:“诸佛出现。犹示涅槃。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归必有所。”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可回?”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又问曰:“正法眼藏。传付何人?”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又问:“后莫有难否?”师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听吾记曰:‘头上养亲。口里须餐。遇满之难。杨柳为官。’”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问曰:“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师云:“古佛应世。已无数量。不可计也。今以七佛为始。过去庄严劫。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今贤劫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文佛。是为七佛。释迦文佛首传摩诃迦叶尊者。第二、阿难尊者。第二、商那和修尊者。第四、优波毱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弥遮迦尊者。第七、婆须蜜多尊者。第八、佛驮难提尊者。第九、伏驮蜜多尊者。第十、胁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马鸣大士。十三、迦毗摩罗尊者。十四、龙树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罗睺罗多尊者。十七、僧伽难提尊者。十八、伽耶舍多尊者。十九、鸠摩罗多尊者。二十、阇耶多尊者。二十一、婆修盘头尊者。二十二、摩拏罗尊者。二十三、鹤勒那尊者。二十四、师子尊者。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般若多罗尊者。二十八、菩提达摩尊者。二十九、慧可大师。三十、僧璨大师。三十一、道信大师。三十二、弘忍大师。惠能是为三十三祖。从上诸祖。各有禀承。汝等向后。递代流传。毋令乖误。”
大师先天二年葵丑岁。八月初三日于国恩寺斋罢。谓诸徒众曰:“汝等各依位坐。吾与汝别。”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后代迷人得见佛性?”师言:“汝等谛听。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吾今教汝识自心众生。见自心佛性。欲求见佛。但识众生。只为众生迷佛。非是佛迷众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佛是众生。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一念平直。即是众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吾今留一偈。与汝等别。名自性真佛偈。后代之人识此偈意。自见本心。自成佛道。”偈曰:
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魔王。
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
性中邪见三毒生。即是魔王来住舍。
正见自除三毒心。魔变成佛真无假。
法身报身及化身。三身本来是一身。
若向性中能自见。即是成佛菩提因。
本从化身生净性。净性常在化身中。
性使化身行正道。当来圆满真无穷。
淫性本是净性因。除淫即是净性身。
性中各自离五欲。见性刹那即是真。
今生若遇顿教门。忽悟自性见世尊。
若欲修行觅作佛。不知何处拟求真。
若能心中自见具。有真即是成佛因。
不见自性外觅佛。起心总是大痴人。
顿教法门今已留。救度世人须由修。
报汝当来学道者。不作此见大悠悠。
师说偈己。告曰:“汝等好住。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着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复说偈曰:
兀兀不修
寂寂断见闻。荡荡心元着。
师说偈己。端坐至三更。忽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鸣。十一月。广韶新三郡官僚。洎门人僧俗。争迎真身。莫决所之。乃焚香祷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时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所传衣钵而回。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龛。弟子方辩以香泥上之。门人忆念取首之记。遂先以铁叶漆布。固护师颈入塔。忽于塔内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散。韶州奏闻。奉敕立碑。纪师道行。师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传衣。三十九祝发。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美知其数。达摩所传信衣。中宗赐磨衲宝钵。及方辩塑师真相。并道具等。主塔侍者尸之。永镇宝林道场。流传《坛经》。以显宗旨。兴隆三宝。普利群生者。
(师入塔后。至开元十年。壬戍八月二日夜半。忽闻塔中如拽铁索声。众僧惊起。见一孝子从塔中走出。寻见师颈有伤。具以贼事闻于州县。县令杨侃、剌史柳无恭得牒切加擒捉。五日。于石角村捕得贼人。送韶州鞠问。云姓张。名净满。汝州梁县人。于洪州开元寺。受新罗僧金大悲钱二十千。令取六祖大师首。归海东供养。柳守闻状。未即加刑。乃躬至曹溪。问师上足令韬曰:“如何处断?”韬曰:“若以国法论。理须诛夷。但以佛教慈悲。冤亲平等。况彼求欲供养。罪可恕矣。”柳守加叹曰:“始知佛门广大。”遂赦之。
上元元年。肃宗遣使就请师衣钵归内供养。至永泰元年五月五日。代宗梦见六祖大师请衣钵。七日。敕剌史杨缄云:“朕梦感能禅师请传衣袈裟却归曹溪。今遣镇国大将军刘崇景顶戴而送。朕谓之国宝。卿可于本寺如法安置。专令僧众亲承宗旨者严加守护。勿令遗坠。”后或为人偷窃。皆不远而获。如是者数四。宪宗谧大鉴禅师。塔曰元和灵照。其余事迹。系载唐尚书王维、刺史柳宗元、刺史刘禹锡等碑。
守塔沙门令韬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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