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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花志果·果报录 上(清·汪道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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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12-21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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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坐花志果·果报录 上(清·汪道鼎着)

坐花志果——果报录(上)
清·汪道鼎着
鹫峰樵者音释
上卷目录:

一、何孝子
二、万彦斋封翁二则
三、十金易命
四、余生削籍
五、吴生
六、钱文敏公残杀报
七、稳婆苦节
八、乞丐福报
九、偷儿福报
十、皂隶福报
十一、阳羡生
十二、汤封翁
十三、刘会元
十四、沈鸿飞
十五、某刑名
十六、口业
十七、胡封翁
十八、张观察
十九、一洋致富
二十、荷池洗砚
二一、包巽权
二二、曹之英
二三、宣城盗
二四、鬼捉醮妇
二五、梅树藏银
二六、正直为神
二七、勘灾二则
二八、一震三人
二九、昧银被殛
三十、火漆藏银
三一、获盗受谴七则
三二、广平生
三三、吴门细娘
三四、某烈妇
三五、费封翁
三六、费善人
三七、张明德
三八、潘氏世德
三九、解砒毒方
四十、云间守
四一、雷殛阴谋
四二、牛头人

坐花志果一书,吾友汪君调生之所作也。调生浙西名士,随宦江左,屡佐剧幕,誉满艺林。取平日濡染之所及,笔之于书。不知调生者,怖其闻见之广,谓足资谈谐,供噱;其知者则曰:“是调生救世苦心而以笔代舌。虽觉梦之晨钟,迷津之宝筏,无以逾此。”小说九百,始自虞初。汉魏以降,喜作浮夸艳异之词,造端指事,卮言日出。浮休干馔,浅而不经。齐谐诺,诞而无当。纵裒然成帙,无补世教。宋人则详于国故朝章,及前言往行,史家往往取衷焉。本朝竞尚蒲留仙志异一书,其用笔彷迁固,极才人之能事,所纪半属鬼狐,余亦杂以游戏,识者不无遗憾。乾隆间河间纪文达公,抱宏通淹雅之才,撰录四库全书提要。以直余晷,成滦阳消夏录、如是我闻、槐西杂志诸书,一时风行海内。其大旨以考据辩论之作,即甚精核。非好学深思者,鲜克心知其意。惟稗官小说,自士林以迄农贾,无不雅意浏览,津津乐道。故寓劝惩于笔墨之中,其书易行,其言亦易入。所谓觉梦晨钟、迷津宝筏,惟文达足以当之。今调生雅负隽才,思以科名自奋而屡踬槐黄,辄成康了。不得已入资为簿尉。衙官屈宋,古今同慨。此书叙事简雅,论断不苟。且实事求是,博访再三,无臆造之言,雷同之说。其足媲文达与否,诚不敢知。要其救世苦心,吾于调生益信之矣。调生近客吾邑,过从较密,结契尤深。承命校订,遂不惭陋而序之云。
咸丰岁次丁巳夏四月下浣丹阳荆履吉拜叙
音释坐花志果序
坐花志果一书,罗列果报,劝惩并着,诚善本也。然向无音注,阅者憾焉。余欲注之,而病以陋。意者天下之大,当有同志,姑以俟之可乎?岁戊寅,余馆申江,会同客诸君,醵资谋镌善书。中有一册,即向所欲注之坐花志果也。先是梦芗胡君亦馆于此,攻课之暇,举是书而音释之。朝而考,夕而稽,两阅寒暑而功以竣,其心亦良苦矣。且不欲名之彰,而托以鹫峰樵者,其志尤足多矣。由是观之,古今来之善量,不犹在人寰耶。胡君之心,不敢谓即余之心。然胡君好善之心,适合乎余向者有志未逮之心,不可谓不幸矣。今胡军遽归道山,不获见是书之成,良可惜也。至其考核之精详,训诂之真切,有目者所共赏,又何赘言。
光绪戊寅季春上浣泉唐问竹主人识于春申旅次
坐花志果一书,仁和汪君,以盲左之轶才,记咸道之实事。皆举平时之耳濡目染者描绘尽致。形景宛然,岂拘拘为劝善作哉。而颠末所详,卒使为善则昌,为恶则亡之理,昭然不爽毫末。彼观是书者,始以为异,而欣然悦,继以为真而惕然惧。其扶持世道,感化人心,盖有旋转于无形范围而不过者矣。夫古今来圣经贤传,以暨惩劝诸书,积椟盈箱,不可胜计。然皆法言庄论,痛切直陈,非不足深人悚惧。乃积久玩生,或以拘远目之,或以陈腐弃之,率皆置之高阁,而不一观。盖操之愈切,则苦之愈多;督之愈严,则背之愈甚。独是书标新领异人既乐于传观,而报应昭彰,能使人发固有之天良。而截本无之人欲。其潜移默化之功,不可殚述。而主文谲谏,汪君之操术诚工,而用心亦良苦矣。同人等咸以是书之关乎世道人心者大,故急付手民,俾传诸久远云。
光绪十五年岁次己丑腊月中浣同人谨识
凡例
一是书专记三十年以来,耳闻目见有关惩劝之事,凡年代久远,已见前贤记载者,概不滥登,以免雷同袭取之诮。
一是书原期雅俗共鉴,妇孺皆知。故行文务取委曲详明,不敢以简洁为高,转滋晦涩,亦不敢以新奇斗异,致失本真。
一后果前因,固贵现身而说法,隐恶扬善,尤为古训所昭垂,是编凡有一善可书者姓名籍贯,苟有可征,不嫌其详;恶事则但书事迹,不载姓名,俾孝子慈孙,不致废书三叹。
一是编事皆征实,不敢凭空结撰,蹈齐谐志怪之辙,惟书中事迹,出自友朋传述者多,不无传闻异事之患,设有互异处,仰祈知者谅之。
音释例言
一音释是书,志在广为流传,凡句义字义,稍涉疑难处,不惮详明,庶使粗通文理者阅之,了如指掌。
一集中引用各典,除非详录本末,不能分明者,仅注某书某句,若系成句,仅注句出某书,以归简易。
一集中引用之典,有一时无从详其出处者,句下加出处未详数字,复照管见所及,妄释数语;如实难强解者,故阙之,以待博雅君子。
一集中引用之典,前篇已经详注者,后篇则书注详某某篇。
一凡字有须音解者,必逐篇音解。不敢因前篇已经音解,而入后从略,庶使随手翻阅即能成诵,至第篇中有一字而叠见者,音解亦不重复。
一考前贤音释诸书难字,皆本唐韵集韵,正韵韵会等所音何字,不敢擅以同声之字相易,但如嗫嚅之嗫日涉切,今仍依集韵以字音之,梦魇之魇幺琰切,今仍依韵会以字音之,终不免读者佶屈声牙之苦,凡似此者,兹概代以习见字,庶合音释是书本意。
一凡难字,或系平声,而平声中,实无习见,字可音者,则于上去入中,择一相近之音习见字,照叶韵法音之。虽会计场中非皆能辨四声,即令以上叶平者,而仍读上声,以入叶去者,而仍读入声觉音犹相似,亦不致有千里之差,似较胜于以难字音难字也。
一注中所录书名,及各典原本,并原本注其中难字,只得从略,概不音释,所缀浅解,亦必力避难字。
一、何孝子
孝堪首善报非诬否则何来伟丈夫
富贵两家天派定更忻术不负青乌
【正文】江右〖江右,即江西。〗某生,善青乌术〖(抱朴子)黄帝相地书青乌之说。(注)青乌,彭祖弟子。(按)青乌善相地,故世号地理为青乌术。〗。客游楚之道州〖湖南,为楚南。〗,得一善地。正景眺间〖眺音跳,去声,望也。景,犹仰也。〗,有二人至,一衣服华美;一执罗盘而左右视曰:“地不佳”。某窃笑其妄,趋与语,互询邦族〖询音旬,问也。互询,彼此相问也。邦,即籍贯;族,即姓氏也。〗。华服者,城中富家子;执罗盘者,地师也。师闻生籍江右,曰:“江西多名堪舆〖(前汉艺文志)堪舆金椟十四卷。(堪),天道;(舆),地道。(按)世称知风水者,为堪舆家本此。〗,君定高明。”生谦而微眩其术〖眩,胡献切,音玄,去声。微眩(眩通炫),犹言微露也。〗,师大折服,语富家子,邀生偕归。生居停其家〖(宋史丁谓传)居停主人勿复言。(按)居停其家,犹言住其家也〗,将语以前地,默念:“是地非大福德勿克荷〖荷音贺,当也;克,能也。〗。”久之,见其行谊非载福人,因秘不宣。
【译文】江西某生,擅长看风水,他在湖南道州游玩的时候,发现一块地,风水非常好。正当他在仰观这块地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衣着华丽,另一人手持罗盘,四处看看说:“这块地不好。”某生暗自笑他胡说,于是就走过去同他们交谈,互相询问籍贯、姓氏。原来,衣着华丽者,是城中一个富人的儿子,手持罗盘者,是专门替人看风水的。风水师听说某生是江西人,就说:“江西出了很多着名的风水师,先生您一定也很高明”。读书人谦逊一番,略微露了一手。风水师大为折服,禀明富家子,邀请读书人同他们一起回去,读书人就住进了富人家,本想将前次那块宝地的情况告诉富家子,又暗自思忖那块地风水太好,不是大福德的人承受不起,在这富人家呆久了,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是有福的人,于是对此秘而不宣。
【正文】会富室之姻萧公,欲葬其亲,访地师于富室,生应聘往。萧固长者〖(史记项羽纪)陈婴素信谨,称为长者。(按)长者,忠厚之称。〗,乐施与,乡里目为善人。生念是殆可受前地矣,具以语翁;遂以重价得之,为点穴开圹。葬有日矣,生谓翁曰:“是地非厚德弗载,翁诚长者,然天意未可知。违天必有大咎〖句出左传僖公〗。公曷宿圹以卜,非公地,当有异征。”翁从之。
【译文】恰在此时,这富家人的亲家萧公要安葬父母,来请风水师,某生因而应聘前往。萧公一向是个忠厚人,乐善好施,乡里人都视之为大善人。某生想,此人大概能够承受前次相的那块地,于是将宝地介绍给萧公;于是萧公花重金买下那块地,读书人择时替他点挖墓穴。下葬几天后,某生对萧公说:“这块地不是有大福德的人承当不起,您老人家固然是忠厚长者,但不知天意如何?违背天意会大祸临头,老人家何不在墓旁睡一晚上测试一下,如果不该属于您,应当有异兆。”萧公接受了建议。
【正文】是夕,偕其子同宿圹中,覆以苇席。夜半,闻呵殿声〖殿音店,(方回秋怀诗)游骑呵殿雄。(按)官长出,皂隶呵喝声,谓之呵殿。〗。从苇隙窥之〖隙,缺处也。〗,见仪卫拥导〖仪,仪仗,即旗帜剑戟之类。卫,侍卫。即从人之类。拥,护也;导,引也。〗,一伟丈夫乘马而来。默念:“暮夜山野中,安得有显者过?”〖(孟子注)显者,贵人也。〗,正惶惑间,已至圹侧,驻马叱〖驻,音注。叱音斥,呵也。〗从者曰:“此何孝子地,萧某何人,妄思占据?速擒之出!”翁惧,于圹中叩首大言曰:“本虑据非其分,至干天谴〖谴,音遣,罚也;干犯也〗,故宿圹以卜。既荷垂示,愿即迁让。”旋闻马上人言:“念汝素长者,故宥汝〖宥音佑,宽免也。〗。如能为何孝子葬亲,当别予汝善地;顾是穴宜速掩,毋致泄气。”言已,风驰电掣〖掣,音彻,句出晋稽康文。(按)譬如去之速也。〗,转盼寂然〖寂,音吉。转盼,犹言一转眼。寂然,静也。〗。质明〖质,正也,犹言天正明也。〗,父子偕归以语生,封其穴;而相与物色何孝子〖(后汉严光传)帝思其贤,令以物色访之。物色犹言寻觅也。〗,并无知者。
【译文】当天晚上萧公与其子盖床苇席睡在墓旁。到了半夜,听到远处传来呵道声,萧公偷偷从席缝里望去,只见一队手持旗帜剑戟的侍从,护引着一个威武男子乘马而来。萧公暗想:“这半夜三更,荒山野地,怎么会有贵人经过。”正奇怪间,这队人马已到墓旁,乘马者停住马呵斥侍从道:“这是何孝子的地,萧某何许人也?竟想占有!赶快把他抓出来!”萧公很害怕,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本来就怀疑自己没有资格占有这块地,以至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因此才睡在墓旁测试,既然承蒙您指示,情愿马上迁坟让地。”随即听到马上的人说:“念你一向忠厚老实,这次姑且宽免你,如果能替何孝子安葬父母,将会另外给你一处好地,这个墓穴应该赶快埋起来以免泄了地气。”说完,一阵风似地走了,转眼间,四周寂静如初。此时天已大亮,萧公父子回来后,请某生迁坟封穴。同时一起寻访何孝子的下落,但都没打听到。
【正文】一日,生独游郊外。行稍远,至一镇,骤遇大雨,避于米肆庑下〖肆,店也。庑音武,廊也。〗。薄暮〖天将晚之谓。〗,舂者皆息〖舂,音冲。捣米曰舂。〗,一少年独后;异而询之,且舂且告曰:“小人有母老矣,非肉不饱,吾早作晏息,可多得舂值以奉母〖物价曰值。舂值,谓舂米工钱也。〗。”询其姓,曰何。生私念此得无何孝子耶?欲窥其事母之诚否!俟其舂息,托言天雨道远,求假宿,何许之。生出银五星以授何曰:“为我具晚餐”。何讶〖讶音轧,疑怪也。〗曰:“一饭之值,安用多金?”生曰:“有余,以供北堂膳〖(诗经)焉得萱草,言树之背。(注)背,北堂也。(按)以椿比父,萱比母,故指母所居处,曰北堂。〗。”何不可,曰:“吾竭力以事吾母,吾心安焉!无功而多受客金,义不可。”强之受一星,为客市酒脯〖脯,音甫,乾肉。市,买也。〗。
【译文】一天,某生独自到郊外散步。走得远了些,来到一个小镇上。突然遇到了大雨,急忙躲到一家米店的屋檐下。此时天色已晚,店里舂米的工人都休息去了,只有一个年轻人还在继续舂米。某生感觉奇怪,就和他聊起来,小伙子道:“因母亲年纪大了,每顿饭要有肉否则就吃不饱。我早上工晚收工,可多得点工钱奉养母亲。”问他姓什麽?说:“姓何。”某生心想这该不就是何孝子吧?想多了解何孝子事母是否真诚?就藉口说天下大雨路又远,想在何家借住一晚。何答应了。某生拿出五星银子请何为其准备晚餐,何惊讶说到:“哪用得了这麽多钱?”某生说:“剩下的就给您母亲买点吃的吧!”何生不同意地说:“我尽力事奉母亲,心安理得;无功多收人钱财,道义上说不过去!”某生坚持要给,何生只取了一星为客人买了酒肉。
【正文】偕归至其家,屋仅两楹〖楹,音盈,柱也。两楹,犹言两间也。〗,内为母室,何夫妇居于外,而分其前半为灶;虽湫隘〖湫,音剿。(左传)湫隘,嚣尘不以居。湫,地势卑湿也。隘,小也。〗,然颇洁。何先入白母,以有客借宿;母即唤妇烹茶,毋慢客。何旋至,延客入曰:“贫家无闲房,已令妇从母宿,先生与我同榻,幸毋嫌亵。”坐定,复往持茶出;继以酒一肴一,置几上曰:“恕弗陪侍。”遂急趋入。生于门隙觇之〖觇音沾,窥也。〗,见案上有两簋〖簋,音轨,盘类。〗,匕匙各一〖匕,音比,刀类;匙,音时,瓢类。〗。何夫妇共扶母正位。母饭〖饭音范,吃饭也。〗,夫妇左右侍,调羹进肉,怡怡如也〖怡,音夷。(论语注)怡怡,和悦也。〗。饱已,妇撤俎〖俎,音祖。(按)撤,收也。俎,盘类。〗,何亲侍母盥洗〖盥,音贯,亦洗也。(说文)以盘水沃洗曰盥。〗。然后对食,只黄齑少许〖齑,音基,黄齑,黄菜。少许,不多也。〗。生且食且窥,益大叹服。未几何出,见客食已,复捧茶至,告生曰:“衾〖衾音钦〗枕俱具,先生远行辛苦,请先寝,勿俟我。”生颔之〖颔,音憾。(左传)逆于道者,颔之而已。(按)颔之,点头也。〗。遂复入,生复觇之。见何倚母坐,缕述街市鄙俚事以慰母,母色甚欢。已而欠伸思睡〖欠伸,疲倦貌。(内则注)气乏则欠,体疲则伸。〗,安枕拂席,解衣便旋〖旋,音璇。苏诗,出门便旋风吹面,夷射姑旋焉,(注)小便曰旋。〗,皆亲扶持;而妇侍其侧,亦略无倦容。及母既睡,何又为捶抚摩〖捶,音垂至,敲也,谓为母敲背与腿也。抚摩,为母抚摩痛痒处也。〗,闻鼻息动始起步,履甚轻,如恐惊寤。
【译文】相伴回到何生家中,一看只有两间房。内房由母亲住,外房前半为灶,余由何生夫妇住。地方狭小潮湿但很干净。何生先向母亲禀告有客人来借住一晚,母亲就叫媳妇烧茶,不要怠慢了客人。何生请客人入内,并说到:“家里穷没有多余的房间,已请媳妇和母亲同睡,请先生不嫌弃与我同榻。”招呼客人坐下后,随即端出茶水、酒菜,放在桌上说到:“恕我不陪先生,请自用。”转身走入房内,某生由门缝里朝内瞧,见桌上放了菜、小刀、汤匙,夫妇两人扶着母亲坐在正座,母亲吃饭两人侍候在旁,一会儿端汤一会儿挟肉,和和乐乐。母亲吃毕,媳妇收拾碗筷,何生亲自侍奉母亲洗脸,然后两人才对坐吃饭,下饭的只是一些腌黄菜。某生边吃边看,心中十分叹服。不久何生出来,见客人已用餐完毕,又端上茶来,对客人说:“被子、枕头都在床上,先生走了这麽远的路,很辛苦,请先睡不必等我。”某生点头答应,何生随即又回内室。某生仍旧由门缝向内观察。见何生靠在母亲旁坐下,有趣地叙述街坊间所听到的趣闻,老人家很高兴的听着。隔了一会儿,何母打了哈欠有了睡意,何生亲自摆好枕头,抹净席子,帮她脱衣解手。媳妇侍候在旁,没有一丝厌倦。等到母亲睡下,何生又为之捶背、搔养。听到老人发出了鼾声,夫妇二人才轻悄悄地离开,深怕惊醒老人。
【正文】生既嘉其诚孝,而念神言之不谬。俟何出,询其父殁几何年?已入土否?何泣告曰:“殁已四年,某不孝,佣工养母,无力卜葬,至今浮寄社庙,言之痛心。”生见其声泪俱下〖四字出晋书王彬传,(按)声,哭声也。〗,慰之曰:“子无伤,吾居停萧翁有片壤颇吉,当丐以遗子〖丐,乞也;遗,赠也。〗,吾且助子葬资。何讶曰:“某与先生素昧平生〖犹言素不相识也。〗,何敢忽叨厚惠?且是地既有主者,纵蒙先生哀怜,恐言之无益耳!”生曰:“是无忧也,吾素知萧翁慷慨好施,乐成人之美,闻子孝思,当无不允。三日后,子勿他出,我当与偕来”。何泣谢曰:“果如先生言,没齿不忘大德〖(论语)没齿无怨言。(注)齿,年也。(按)没齿,犹言终身也。〗。”生复慰藉之。既寝;天未明,生寤〖寤,音悟,睡醒也。〗,而何不知所往。及晨起,见其持碗自外至。询之,则母思食汤团,四鼓入城买归,往返行二十里矣!生益叹服。
【译文】某生非常赞叹其孝行,想起神的话,真是不错。等何生出来,就问到何父过世多久?是否已安葬?何生流着泪说:“已经四年,我打工养母,无力下葬,真是不孝,至今父亲灵柩仍停在宗族祠堂里。言之痛心。”某生见其声泪俱下,安慰道:“你不要伤心!我住在一位萧翁家里,他有块吉地,可代你请他割爱与你葬父,丧葬开支也包在我身上。”何生惊讶道:“我与先生素不相识,怎敢接受这样的恩惠?再说地已有主,即使幸蒙先生哀怜,也怕说了没用!”某生说;“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知道萧翁一向慷慨好施、乐于助人,若知你如此孝顺,应不会吝惜。三天后我与萧翁来拜访你,希望到时你不要外出。”何生含泪说到:“若真能如先生所说,我将终身不忘您的大恩大德。”某生说了些安慰的话就入睡了。天还没亮,某生醒来却不见何生。到了太阳升起,见何生端着碗从外面进来。一问才知何母想吃汤圆,何生四鼓天就进城去买了,往返一共是二十几里路,某生大为叹服。
【正文】及归,以告萧翁,翁喜曰:“神命之矣!既得其人,予何敢吝?”越三日,与生持地券同往。及门,闻何夫妇哭甚哀,大惊;入询之,则其母于生归后,骤染时疾,医药罔措,竟于隔夕暴卒。何见客至,以首抢地而哭〖抢,音枪,触也,叩也。(司马迁传)见狱吏以首抢地。】。萧翁怜之,助以棺殓资,出前地契予之。生为择日卜葬,葬费皆出自生。既葬,何夫妇偕来谢,并请为佣以偿地值。翁讶曰:“君诚孝格天,上邀神佑,予何敢贪天之功?”且以前事语之,且曰:“君孝子,吾求为友而不得,安敢屈为佣乎?”顾吾家多闲房,君不弃,盍携家同居〖盍,音合,何不也。〗?必不使君忧薪水。何谢勿敢当,翁固邀之,遂留其家,为司出入之总。
【译文】回去后,萧翁得知一切情况,高兴地说:“这是神的旨意!现在既然找到何孝子,我怎敢吝惜呢?”过了三天,就和某生带了地契上何家去。到了何家门口,听到何生夫妇哭得悲哀,二人大惊。入门一问,才知何母在三天前某生告辞后,突染急病医治无效,隔了一天便去世了!何生见了萧翁等,跪地叩头痛哭不已。萧翁怜悯何生,资助棺木费用,赠与前吉地地契。某生为何家择日下葬,并负担丧葬费用。丧事办完后,何生夫妇同来致谢,同时要求在萧翁家帮佣以偿还所欠。萧翁惊讶地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孝顺感动了老天,得到了神佑,我怎能贪功呢?”就把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何生夫妇,且说道:“你是孝子,能彼此作朋友是我的荣幸,怎敢委屈你当佣人呢?我家空的房子很多,若不嫌弃,盍不全家搬来同住?绝不会让你们为柴米担忧。”何生谢绝连称不敢当,萧翁坚持如此安排,于是何生夫妇就住下来帮忙萧翁管理帐务。
【正文】月余萧翁谓生曰:“始神许我,为何孝子葬亲后,别予我吉地;今其言当验,子盍图之?”生曰:“诺〖诺,匿各切,音喏,入声,应辞也。〗,某非假青乌以觅食者,苟不因翁事未竟〖竟,毕也。〗,何久客异域为〖域,音玉。异域,犹言异乡也。〗?第念神已许翁,必可得一吉壤,顾目前无当意者,愿翁假时日以待之。”自是日向田野山谷间,访穴寻龙〖穴,地气凝结处。龙,山之龙脉也。〗,杳无所遇,求之月余,形神俱瘁。一日道经何坟,徘徊远眺,忽见数丈以外,隐约间复现龙脉。寻迹以往,果得真龙,盖与何坟同源并发。审视再三,贵虽稍逊,而富可百万;遂白翁购得之,为之择日卜葬。事毕生辞归,翁酬之千金,生固却曰:“吾向与翁言,非以青乌觅食者,愿翁留此以济贫乏。翁不得已,为张乐祖饯〖张,作也。(战国策)张乐设饮。(诗经饮饯于祢注。)古之行者,必有祖道之祭;祭毕,处者送之,饮于其侧,而后行也。(按)世谓饯行为祖饯,本此。〗,何夫妇亦来泥首泣谢〖(梁元帝檄)任约泥首于南化仁。(按)泥首,叩头也。〗。
【译文】过了一个多月,萧翁对某生说:“先前神曾许诺将吉地让与何孝子后,会另安排一块作为补偿,现在看来,神的话不假,请你留意考察一下!”某生答道:“自当如此,我并非靠看风水谋生,若非萧翁您的事未了,我怎会长期留在此地?神既已许诺,则必定可得吉地。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希望萧翁您再等待一些时候。”从此某生每天在田野山谷间来往察看,访灵穴、探龙脉,一个多月过了,神情憔悴一无所获。一天,他路过何家墓地徘徊远眺,忽然看到数丈以外隐约现出龙脉气象,追踪查看,果然找到真龙脉,细看原与何家同出一源。贵气则稍逊,而富可百万。于是请萧翁买下此一宝地,并为择日埋葬祖宗灵骨。大事已毕某生告辞返乡,萧翁赠千金以为报酬。某生坚持不受,说道:“先前曾说过,并不是靠看风水谋生。希望萧翁您能将这笔钱用来济贫。”萧翁熬不过某生的请求,只好设宴饯行。何生夫妇也前来含泪叩谢。
【正文】生归即联捷成进士。萧翁葬亲后,家日起,富甲一郡〖甲,犹首也,谓一郡之首推。〗。未几,其子以进士入词林〖词林,即翰林。〗,官至方伯〖方伯,藩司之称。〗。而孝子之孙,何文安公凌汉,以乙丑探花官大宗伯〖大宗伯,礼部尚书之称。〗,为一时理学名臣。公子绍基,复以乙未解元,联捷入词馆〖词馆,即翰林馆。〗,屡试文柄〖(姚合寄郭公诗)相府执文柄。(按)今之司文柄者,如学院主考等职。〗。两家富贵,正未艾也〖(左传)忧未艾也。(注)未艾,未绝也。〗。
【译文】书生回家后,考试连连报捷,中了进士。萧翁自葬亲之后,家业日渐兴旺,富甲一郡。没过几年,其子考中进士而入翰林,官至藩司。何孝子之孙,何文安公凌汉,乙丑年中探花,官封礼部尚书,成为一时之理学名臣。其子何绍基,又于乙未年考中解元,联捷入翰林馆,多次担任国家主考官。何萧两家之贵富正如东升旭日,蒸蒸日上。
【正文】坐花主人曰:“孝者五常之首,百行之原也。当何孝子杂作佣保中〖(汉书司马相如传)与佣保杂作。(按)佣,雇工也;保,酒家操作人也。杂作,与之共作事也。〗,非有奇才异节,动人听闻。而天地佑之,鬼神敬之;卒使门庭光大,庆流子孙。孝德之感应,盖若是其神且速也!某生尚义而遗利,萧翁敦厚而乐善,其并蒙多福也宜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孝顺是五常(即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伦德之首,也是各种优良品德的基础(古人说:百善孝为先)。当何孝子混杂于佣人中时,并非有特殊才能、异于常人的表现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感得天地的护佑,鬼神的恭敬;终于使家道光显,绵延子孙。孝德的感应竟然是这样的神速啊!某生重义而轻财,萧翁仁厚而好善,能一起承受厚福也是当之无愧啊!”
二、万彦斋封翁二事
不惜修金与盗名全人骨肉自多情
夫能周急妻无忤正是苍穹玉汝成
《其一》
【正文】阳羡〖阳羡,即宜兴县。〗,万荔〖荔,音利〗门方伯之封翁,彦斋先生,为诸生时〖诸生,秀才之谓。〗,家甚贫,方正不妄取,而勇于为义,遇人有急难,必委曲周恤之,虽自污勿顾也〖自污,犹言坏己之名节。〗。
【译文】宜兴县有位藩台大人(万荔门),其父万彦斋老先生,当年还是位秀才时,家庭相当贫寒,但禀性大方正直,从不取非义之物,而且见义勇为,遇人有急难,即便是委曲自己,也要想方设法给以周济帮助,虽至声誉被人沾污,也不顾惜。
【正文】尝馆乡间,岁除步归,半途遇一中年妇,且行且泣,公异而询之,妇不答,固要之〖要,音腰,求也。〗。怫然曰〖怫,音弗,怫然,怒貌。〗:“行道之人,各有心事,何暇逢人絮述。”公见其词厉而色哀,慰之曰:“我非漫然相问者,果有急难,试告我,我或能为子谋。”妇乃曰:“吾夫里正也〖(杜诗)去时里正为裹头,(按)里正,地保也。〗,亏官银三十余两,禁狱追比,日受棰扑〖棰,音垂,杖也。扑,打也。〗。前往探视,夫言被棰困狈〖狈,音贝。被,受也。困狈,委顿也。〗,若复违限,必以刑死,家有幼女,嘱我速卖之,以银缴官。我从夫言,以女托媒,媒乘我急,诡言岁暮无售者〖诡,音轨,欺也。售,音受,无售者,犹言无买主也。〗,故抑其价,仅得钱十千,念失女而夫仍不免,沉思无计,将卖身以益之,吾痛吾夫之困于刑也,吾女之辱于婢妾也,吾身之不能自保也,转盼之间,一家星散,不禁悲从中来耳。”公曰:“三十金亦非大事,汝夫岂无亲族知好可告贷者〖贷,音代,借也。〗,乃至出此下策。”妇叹曰:“先生何言之易也,彼亲族辈,贫者自给不暇,稍有余资者,早闻风远避,求一面不可得,谁肯舍一文钱,怜取难中人者?先生休矣,毋误我事。”言已,呜咽欲行〖呜,音乌,(齐书王俭传)流涕呜咽。(按)呜咽,悲极气塞貌。〗。公止之曰:“子无然,我虽寒素〖(晋书武帝纪)令内外群官,举清能,援寒素。(按)寒素,犹言寒微。〗,三十金尚易办,第汝女已卖,得金尚可赎否?”妇泣曰:“倘蒙先生哀怜,吾女尚未立券,交银可立取之归。”公因出怀中十二金遗之曰:“子先持此去,明日俟我于城中某处,当如数畀子〖畀,音避,与也。〗。”妇出不意,泥首泣谢〖泥首,详注前篇。〗。询公姓氏里居,且曰明日往取女归,当送至府服役。公笑曰:“勿作此言,我怜尔骨肉分离,非欲尔女也。”不告以姓,拂衣迳行〖迳,音径,直也。〗。行数武〖武,犹步也。〗,复谓之曰:“明日当早来,毋自误。”妇泣应曰:“诺。”遂持金去。
【译文】他曾在乡间设馆教书,有一年除夕,徒步回家。半途之中,遇见一位中年妇女,边走边哭。万先生感到奇怪,上前问怎么回事,她不回答。万先生坚持要求,她生气说:“行路之人,各有心事,哪里有空逢人就细说!”先生见她言语坚厉,神色哀痛,就安慰说:“我不是随便问你。真有急难,对我说说,或许能为你想点办法。”妇人才说:“我丈夫是地保,亏了官府银子三十多两,被关在监狱中,天天遭拷打追缴欠银。我去探监时,他说已被打得支持不住了,如到期不能缴足,就是死罪。我们有个年幼的女儿,嘱附我速速卖了,来抵官银。我听从丈夫意见,将女儿托媒人变卖。媒人乘人之危,诳称年关,没有人买,故意压价,只卖了十千。想起失去了女儿还不能救得丈夫。细细考虑,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卖身来解决问题。我悲痛丈夫被困牢狱,女儿受辱当人婢妾,我自身也保不住。转眼间,一家人就要分开,不禁悲从中来!”先生说:“三十两也不算很困难的大事,你丈夫难道没有亲戚、好友暂时借贷一下,而必须出此下策吗?”妇人叹了口气说:“先生说得倒容易。他的亲族中,穷的自顾不暇,稍有余钱的人,早就闻风远避了,乞求见一面都找不到人,谁肯舍得出一文钱来救苦难中的人呢!先生就请不要问了,免得耽误我的事!”说完,呜咽着要走。万先生叫住她,说:“你不必这样。我虽家寒身微,三十金还可以筹措。你女儿已卖,如果有了钱,还能赎回来不?”妇人哭着说:“如能幸蒙先生哀怜,我女儿还没有立卖身契,交还了银子,马上可以领回来。”先生就从怀中拿出十二金交给她说:“这点钱你先拿去,明天到城里某个地方等我。届时我如数把钱补齐!”此事大出妇人所料,立刻跪地嗑头泣谢,询问先生的姓氏住处,并说:“明天把女儿领回来,就送到府上服役劳作。”先生笑了笑说:“你别这么说!我怜悯你们骨肉分离,不是想要你的女儿。”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姓名和住址,掉头而去。走了几步,回头说:“明天早点来,不要自己耽误了大事!”妇人含泪应声:“好!”就拿着钱走了。
【正文】公归之家,晨餐未具,夫人索修金易米,公嗫嚅〖嗫嚅,音聂儒,(韩愈送李愿叙)口将言而嗫嚅。(注)嗫嚅,欲言不言之貌。〗曰:“白费却一年辛苦,山路崎岖〖崎岖,音奇区,路不平貌。〗,倾跌数四,人几堕深谷中,遑暇觅手中银包乎〖遑暇,犹言何及。〗?”夫人知其好周人急,哂〖哂,音审,微笑也。〗曰:“若果倾跌失之,尚易觅取,恐又从井救人耳〖(论语)井有人焉,其从之也。(注)谓随之于井而救之,(按)世谓不顾己而救人,为从井救人,义本此。〗!”公曰:“然。尚不足,奈何?”俱以实告,夫人固贤淑,无怨言,且怂恿〖怂恿,音耸勇,犹称赞之谓。〗之,曰:“此亦大善事,然时迫岁除,二十金何从措置?第〖第,且也〗君已许之,不可中止,家中尚可典质〖质,音致,典质,以物当钱之谓。〗度岁,君但速为彼谋,毋忧内顾〖(左思诗)内顾无斗储,(按)内顾,犹言顾家也。〗也!”公喜而出,贷之戚友,得十余金,尚不足数。邑有放利债者,非以物作抵,虽至亲不能通一钱,默念事急矣,舍此别无所谋,第仓卒〖卒,音促,仓卒,急促也,鲜,少也。〗鲜可抵之物。
【译文】先生回到家里,早饭还未作好。夫人向他要教书钱,好去买米。先生吱吱唔唔说:“白费了一年的辛苦!山路崎岖,摔了多少次跤,差些堕入深谷之中,哪来得及顾及到手中的钱包!”夫人知道他好周济别人急难,笑着说:“如果跌跤失落了,还容易找回来,恐怕又是救人急难了!”先生说:“正是!奈何银两尚不足。”就把实情告诉了夫人。夫人本性贤淑,并无怨言,还表示赞成地说:“这是件大善事。但已近岁末,哪里去筹措二十金。且你既然已答应人家,不能中止。家里还可以典当东西过年。你就赶快去想办法,家里事,你就别分心了!”先生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家门,跑了几家亲戚朋友,只借到十余金,还不够。想起县城里有放债的,但非得以物作抵押,否则就是至亲也休想借出一分钱,先生心里默想:“这事又急,除此没有其它的办法,且仓促中又无可抵之物,怎么办!”
【正文】公素主宗祠钥匙,竟举祠中桌椅门窗,向其人质十金,乘暮夜舁致之〖舁,音愉,抬也,致之,犹言与之也。〗;族人咸不及知,次日持金往,妇已先至其地。出金畀之遽归,妇潜尾之〖潜,隐也。尾之,跟之也。〗,遇公与一人言。妇询其人,知公姓名居址,未几即与其夫携女至公家,向公夫妇叩谢,请留其女为婢,公视女未十龄,然颇姣好,因谓之曰:“此好女子,可为择佳偶,速携之归,毋陷人于不义。”坚却之,罗拜而去。
【译文】先生一直保管着本姓宗祠的大门钥匙,他竟然把祠堂里的桌椅门窗乘夜里搬去作抵押,借到十金。族人都不知道。第二天带着钱去到约定地点,那位妇人已先到了。先生拿出钱给了她就匆匆回家。妇人悄悄尾随在后,看到先生在路上与一人交谈了几句,妇人就向此人打听先生的姓名和住址。没多久就和丈夫领着女儿来到先生家叩谢,并请求把女儿留下作婢女。先生看这女儿还不到十岁,长得挺好,就说:“此女长得很好,可为她找门好女婿,快把她带回去,别陷我于不义!”坚决拒绝。他们只好一齐跪下,谢恩而去。
【正文】及元旦,族众入祠祀祖,见祠中洞然〖洞然,空虚貌。】,咸大惊,疑被盗。翁亟对众自白曰:“岁暮无资,暂借质钱。乞俟到馆取赎。”族众咸忿,群起诮让〖诮,才肖切,音翘去声。(前汉高帝纪)樊哙亦诮让羽。(注)诮让,以辞相责也。〗。公默然不辩,既无怍色〖怍,音祚,愧也。〗,亦无怒容。时有族长某翁,素知公长者,好周人急,疑必有他故,劝众暂归,俟三日后再议,众始散。族长独至公家,密询诸夫人,得其故喜曰:“此亦大善事,今秋必捷〖必捷,犹言必中也。〗。然擅盗祠中物,不小惩〖惩,音澄。(易经)小惩而大诫。(按)小惩,薄罚也。〗,人将效尤〖(左传)尤而效之。(按)效尤,犹言学样也。〗。”遂集族人而告以盗抵之故。且曰是宜暂革出祠,秋期伊迩〖秋期,乡试期也。伊,语助辞。迩,近也。〗,俟泥金报后〖(卢氏杂记)唐进士及第,以泥金书帖附家报中,报登科之喜。(按)此句谓中举开报也。〗,准其复入,众皆曰诺。公夷然不以介意,及秋果捷,领鹿鸣宴归〖新举人领宴,谓鹿鸣宴,义本诗经,呦呦鹿鸣章。〗。族长为之开宴庆贺。
【译文】到了大年初一,全族人来到宗祠祭祖,见祠中空无所有,大惊以为遭盗。先生极力对族人坦白说:“年关缺钱,暂借去当了钱,请求大家等我回到馆里,取钱把家具赎回来!”族人都感忿怒,吵嚷责骂,先生沉默不加辩驳,既无愧色,也无怒容。当时族长某老先生,知道先生素来忠厚,又好周济急难,怀疑其中必有缘故,就劝众人先回去,三日以后再商讨此事,众人才散去。族长一人独自来到先生家,悄悄向夫人询问情况,了解到实情后,很高兴地说:“这也是一桩大善事么!今年秋试,一定考中。但是私自盗用祠中之物,不加以小小惩罚,以后就会有人跟着学。”于是就召集全族人,把先生盗物抵押之事说了,并说:“应该暂时开除他出祠。乡试为期不远,等他考中举人,得喜报,才准他再回祠。”大家都表示同意,先生很平静,也不在意。到了秋试,果然捷中,领了上赐鹿鸣宴后回到乡里,族长为他设宴庆贺。
【正文】公后官通州学正;生二子,次即荔门方伯,人以为好周人急之报。
【译文】先生后来作了通州学正,生二子,次子就是荔门藩台大人。大家都认为这是好心救人急难的报应。
《其二》
【正文】万彦斋先生乡贡后〖(宋史选举志)升于州县曰乡贡。(按)世谓中举为乡贡,本此。〗,偕同伴赴公车〖(汉书光武纪)韶举贤良方正,遣诣公车。(按)世以上京会试,为赴公车,本此。〗。至山左某邑〖山左,即山东。〗,同行陆以宁,病弗能兴,众皆暂留旅寓以待,越两日,病益重,延医诊视,势难即痊,众以试期迫,争欲先行,并邀公。公毅然〖毅然,决断貌。〗曰:“以一病夫委之旅店,而无一人视医药,是速之死也,我此行不过藉计偕〖(汉书武帝纪)征吏民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令其计偕。(注)计者,上计簿吏也,郡国每岁遣诣京师,令所征之人与俱来也。(按)世谓进京会试,为计偕。〗,以瞻仰帝京,本无意功名,诸君请去,我当留以俟其愈。”陆闻之不自安,力劝公与众偕行,公坚不可,遂独留求医煎药,晨夕守视者二旬。陆病竟不起,临终执公手曰:“我与君虽同里〖音翰,门也。〗,素非深交,蒙君厚恩,深逾沧海〖逾,音俞,过也。〗。此生已矣,审有轮回,当丐冥司为君子,以报大德。”言已奄然而逝。
【译文】万彦斋先生中举之后,和同伴一起进京赶考。走到山东某县,同伴中陆以宁,卧病不起。同伴们都暂留旅馆,等他康复。过了两天,病更重了,请医诊视,看病势很难马上就好。大家因为试期逼近,都争着早点动身,并邀先生一起走。先生决断地说:“把一个重病之人托给旅店,没有一人为他关照医药,这不等于让他早点死吗!我这一趟来,只不过借赶考之便看看京城风光,本无意于功名。你们各位请上路吧,我就留下来等他痊愈吧!”陆以宁听了,深感不安,极力劝他和大家一道走。先生坚持原意,就一人留下来请医煎药侍候病人,早晚守视二十多天。陆以宁竟一病不起,临终时握着先生的手说:“我和你虽是同乡,但并非深交

立雪堂的佛教故事

,承蒙你的厚恩,深过大海。我此生业已无望,如果真有轮回,我要请求阎王让我投生作你的儿子,以报你的大德!”说完闭上眼睛死了。
【正文】时二人旅资已罄〖罄,音庆,尽也。〗,乃尽典衣裘以殓,复念陆家贫子幼,若不乘便携归,恐他日归榇未易〖榇,音趁,棺也。〗,因寄榇于旅店,而身自步行丐食入都,访至同行者寓,时试期已过,众怪其来迟,复见公衣敝履穿,面目黧黑〖黧,音离,黄黑色也,此句出战国策。〗,怜而询之,公具以别后事告,且谋所以归陆榇者曰,幸诸君念公车一日之雅〖犹言念同伴进京之情。〗,使得正首邱〖(礼记)狐死正首邱,仁也,(按)世称归葬故土,为正首邱,义本此。〗,九原有知〖九原,犹言九泉,谓地下也。〗,定图衔结〖衔,衔环,结,结草,(续齐谐记)杨宝年九岁,见一黄雀堕地,宝怀归,采黄花饲之,毛羽威乃去,是夕梦衔白环四枚以与宝。(左传宣公十五年)辅氏之役魏颗见老人结草以抗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尔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君之治命,余是以报,(按)衔结,总言报恩也。〗。众感其义,咸踊跃解囊〖踊跃,音勇月,乐从貌。〗。复谋之常郡,同上公车者,得数十金畀公,公出都日步行丐食如故,不妄动一文。
【译文】这时两人的旅费都已用尽,先生就把随身带的衣裘等行李,全部典当掉,买棺木装殓了陆以宁。又想,陆家贫寒,儿子幼小,若不乘便把棺木送回他家,以后就更无力运回去了。于是把棺木寄放在旅店里,一人步行乞讨进京。访问到同乡伙伴们住的旅店。当时考期已过,大家怪他来迟了,又见他衣着破烂,鞋子露出脚趾,神色黑瘦,都很同情。问他,他把分手以后的事叙说一遍,并自己打算把陆的棺木送归故里的想法说了,“幸得诸位体念同车进京之情,若能让他归葬故土,九泉有知,定图结草衔环以报诸位大恩”。众人为他的诚义之心所感动,都踊跃出资,又向同一批来的常州考生募捐,共得数十金,交给先生。先生出京,依旧步行乞食,不妄用一文钱。
【正文】抵旅舍以所得金,陈于柩前呼陆而告曰:“以某某之惠,得金若干,俾我护君以归,君而有知,盍〖何不也。〗偕我行?”遂携其榇以返。及抵家尚余十余金,以与陆之妻子。
【译文】到了旅舍,把募化款摆在陆以宁的灵柩前,呼唤着陆的名字说:“因同行诸友的惠赐,得金如数,让我护送你回家吧!你要有知,可随我一起上路!”先生运送灵柩回到陆家,到时还剩十余金,全部交给陆的妻子。
【正文】越数载,夏日,公偶与戴朱二友登城晚眺,公家即在城下,忽见一人挥扇急行,直入公家,戴指谓公曰:“彼非陆以宁乎?”公视之信,忘其已死也,亟呼之,朱后至闻而骇曰:“陆久死安得来?”公顿悟复谛审〖谛,音帝,谛审,细视也。〗,已入公门,急与二友下城踪迹之〖踪迹之,犹言追寻其踪迹也。〗。甫及门,家僮迎报夫人将坐蓐〖蓐,音辱,坐蓐,妇人临产之谓。〗。亟归视之,子已堕地,貌酷似陆,始憬然悟城上所见果陆也〖憬,音炯,憬然,悟貌。〗。盖将践约投生,故现形以示因果之不爽耳!
【译文】数年以后的一个夏天,先生偶而和戴、朱两位朋友,登上城墙,眺望晚景。先生的家就在城墙下面。忽然见一人挥动扇子,急急忙忙地走进先生家中。姓戴的朋友伸手指着那人对先生说:“那不是陆以宁吗?!”先生一看也相信是陆,忘了他早已亡故,大声呼叫。姓朱的朋友从后赶来,听到他们呼唤,吓了一跳,说:“陆早就死了,怎么会来!”先生才醒悟过来,又仔细看去,见他已进了自己家门,就急忙和二友追踪跑下城来,刚到门口,家僮迎出来报告说:“夫人临产了!”急忙进去,婴儿已落地,长相和陆极相似。这时才清醒地悟到,城上所见真是陆以宁,是来履践他的诺言投生的,故意现形让他看见,以表示因果之不爽。
【正文】少长,聪慧绝人。旋成进士,入词部观政〖谓点礼部主事。〗,即荔门方伯云。
【译文】孩子长大,聪慧超人。后成进士,入词部当了观正(即礼部主事),他就是荔门的藩台大人。
【正文】坐花主人曰:“天下惟真豪杰〖(孟子注)豪杰,有过人之才智者也。〗能为度外事。若彦斋先生所为,岂区区小廉曲谨者所能哉?夫盗名至辱也,而不以为羞;进士至荣也,而不以为急,惟孳孳焉救灾恤难之是务〖孳,音咨,孳孳,不倦貌。〗,非真仁者之勇乎?!而造物者亦即如其量以报之〖惟天造化万物,故称天为造物。〗。夫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而世人每藉口曰,吾力弗能为也,观彦斋先生事,庶其闻风兴起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天下只有真正有智慧的人才能够做出把个人利益置之度外的义举。象彦斋先生的所做所为,哪里是那些施人一点小恩惠也很执着的人所能做到的呢?因为救人而去偷盗以至名誉受损,并没有令他感到羞愧。考上进士是非常荣耀的事,失去了这个机会也并不着急。一心把助人脱离苦难作为自己的急务。这难道不是真仁者的大勇吗?!而上天也尽量地回报他。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然而世间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常会借口说:‘我的力量不够啊。’看看彦斋先生的义举,难道还不能够闻其事而争相效法吗!”
三、十金易命
日者精明相者奇江津救命有谁知
解元即是岩墙鬼祸福无门自招之
【正文】某先达少时贫甚〖称前辈之发达者,曰先达,出颜氏家训。〗,常累日不举火〖(说苑)晏子曰,待臣而举火者数百家,(按)不举火,谓无米烧煮也。〗。领解之岁〖中解元,曰领解。〗,里有日者〖史记有日者传,(按)日者,即推算命理之人,原本墨子。〗,推算精确,谓白露前当死于非命〖谓横死也。〗,先达深忧之。试期将届,同学数人邀与偕行,先达以日者言不欲往,辞以无资。有王生者富而尚义,与先达素相得,力挽之行,且曰:“彼日者言何足信?若忧空匮〖匮,音愧,空匮,贫乏之谓。〗,弟请任之。”因手持十金以赠曰:“以此作安家用,行李之资,予取予求〖句出左传,犹言向予取求也。〗,兄无患焉。”先达感其高谊,附伴偕行,时立秋后数日矣。
【译文】有位福寿双全的老先生,少年时极其贫困,常常几天无米下锅。考中解元那年,街上一位推理算命很准确的算命先生,告诉他说,白露节前,他要遭横祸而死,当时少年心中十分忧郁。试期将近,几个同学来邀约他一起去赶考。由于算命者所说的话,他不想去,借口没有路费,加以拒绝。有位王生,家中富有而且很重义气,和这个少年相处很好,极力劝服他同去,并说:“算命先生的话,不足以信。如果担心没有路费,兄弟我承担!”拿出十金送给少年说:“这作安家之用,路上所用行李等,由我来办!仁兄不必担忧!”少年感激他的慷慨大义,就一起结伴前往。当时立秋已经好几天了。
【正文】至金陵〖金陵,即江宁。〗,闻承恩寺有相士,谈休咎多奇中〖(齐东野语)韩卖卜于临安,言多奇中。〗,坐常如市〖(汉书郑崇传)臣门如市,臣心如水。(按)如市,犹言人多也。〗。先达与同寓六人并往,相士遍视六人,或廪或增或附或监,或具庆〖父母俱存之谓。〗,或永感〖父母俱没之谓。〗,历历不爽。中惟一人本科可得副车〖副车,副榜也。〗,余并言不中,至先达则先问家何邑,距此几程,复屈指曰:“速行尚可及!”异而询之,乃曰:“子貌枯而神浮,天庭晦纹已现〖(苏轼诗)时看黄色起天庭,(按)天庭,额也。〗,法当后五日死于非命,宜急归,然相应道毙,虽行恐不及。”王生及众皆骇曰:“先生试再详审之,其中或有解星否?”相士曰:“生死大数,非大阴德不能回天,今期迫矣!何能为?倘去今六日,此君尚在人世,某不复为人谈相!”众皆默然归寓,先达谓王生曰:“始兄力挽我来,今相士言与前日者无异,当有验,人生会有死,死非我所惧,然死于此,诸君受累不浅,不如急返,冀得毙于牖下〖牖下,犹言家中。〗。”同寓皆以为然。王生悯之,为具舟楫〖楫,音急,橹也,此句犹言为雇船也。〗,备行资,复遗之十金曰,留此以备缓急,先达知其意,笑谢曰,此君助我殓资,不敢辞,死而有知,当乞冥司俾君高捷〖俾,使也,高捷,高中也。〗,以答厚贶〖贶,音况,赐也。〗。遂别众登舟。
【译文】来到金陵(江宁府),听说承恩寺有位相士,谈吉凶祸福,每每出奇准确,前来看相的人,拥挤如闹市。少年就和住在同一旅馆的同学六人,前去看相。那位相士看了他们六人,说出他们之中谁是廪生,谁是增补生,谁是附榜生,谁是监生;谁的父母双全,谁的双亲俱殁,一一说得毫厘不差。并说其中一人本次科考,可中副榜,其他人都不中。轮到少年时,先问了家住哪县,离此多远,然后屈指一算,说:“赶快回去,还来得及!”大家感到不解,就问相士为什么。他才说:“你的面相枯槁,神精虚浮,天庭上已现晦纹,依法理,以后五日之内必死于非命。应当赶快回家,但依相看,应当死在路上。即使马上动身,恐怕也来不及了。”王生和众人都感震骇,说:“请先生再仔细审看一下,有没有解救之法。”相士说:“生死大数,如果没有大阴德,是不足以回天的。现在日期已迫,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从现在起算,六天后,这位先生还在人世的话,我就绝不再为人谈相!”大家都一路沉默,回到寓所。少年对王生说:“先前兄长极力劝服我来。今天相士所说与以前算命先生的话,完全一样,必当有所应验。人生会有死,我并不怕死。但死在这里,各位都会受累不浅。不如马上赶回去,还有希望死在家里。”同房人都同意。王生很怜悯他。替他雇了船,给了路费,又另外给他十金,说:“把这留下,以备急用。”少年知其意,笑着谢他说:“这是兄长给我的丧葬费,我不敢推辞。若死而有知,我必乞求冥司助兄高捷,以答谢你的厚谊!”于是辞别大家登船。
【正文】江行十余里,风急不得行,维舟株守〖维,系也,(韩非子)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折颈而死,因释耕守株,冀复得兔,为宋国所笑,(按)世谓静待为株守,本此。〗。瞬息四日〖瞬,音舜,瞬息犹言迅速也,(白居易诗)荣华瞬息间。〗,风益猛,默念五日之期将届,而舟不得发,道毙之言殆验。是时一心待死,万虑皆空,惟苦寂聊,无可排遣,因上岸闲眺,信步独行〖信步,随步也。〗。迤逦里余〖迤逦,音以里,(尔稚注)迤逦,旁行连延也,(按)迤逦,前进不停之谓。〗,杳无人迹。忽见一中年孕妇,携三稚子左抱右挈,〖挈,音切,提也。〗且行且泣,若不胜悲,交臂而过〖(庄子)夫子曰,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欤。(按)交臂,谓此往彼来,两人之臂,如相交然。〗,去已数武。先达忽念江岸旷寂,四无居人,妇将何往,且其形可疑,急追询之勿应,尾之行〖尾之,解见前篇。〗。遭妇詈辱〖詈,音利,骂也。〗,询之愈切,且曰:“果有急难,幸一告我,倘能为力,亦未可知。”妇不得已告曰:“吾不幸嫁一屠者,性暴戾。恒受鞭挞〖挞,音榻,打也,恒,常也。〗,体无完肤,今日将赴市,家有两豚〖豚,猪也。〗,谓我曰:“得价十金乃售。”旋有人来购,果得十金,虑其伪也,同至银肆估之,平色皆是,及归其人忽嫌价昂,索银去,俄顷复来,仍请以原银易豚,视其银无少异,遂不复疑,以豚予之,有西邻某来,见银讶曰:“是铜也。”急追其人,已不知何往,复向银肆估之则铜也,历数家皆曰铜。念遭此骗局,夫归必受鞭挞死,均死也,死于鞭,不如死于水,三子皆吾所生,将携之同死,勿令受恶夫狼藉〖(尔雅翼)狼性贪,聚物不整,故称狼藉。(按)狼藉,今借作凌辱解。〗。先达闻而恻然,索其金视之,果铜也。时王生所赠金适在袖中,自念将死,需金何为,因出袖中金潜易之〖潜,隐也。〗。而谓妇曰:“若几误死〖若,汝也,(唐韵古音)古人读若为汝,故传记之文,多有以若为汝者。〗,此真银何谓铜?”妇艴然曰〖艴,音弗。(孟子注)艴然,怒色也。〗:

佛教故事大全100篇

“彼银肆多家皆言铜,先生何诳我为?!”先达曰:“不然!彼银肆欺汝女流耳,若与我同往,必不敢复言铜,果铜再死未晚。”妇从其言,偕行三四里,始至银肆,出金视之曰银,历数家皆曰银。妇始大喜曰:“幸遇先生,不然几误。”持金叩谢而去。
【译文】在长江上走了十多里,风太大不能再走,就把船系在岸边,死守在那里。转眼过了四天,风势更猛,少年心想,快到五天期限了,船又不能走,“道毙”的预言,看来要应验了。到了此刻,他一心等死,万虑皆空,只是苦于寂寞无聊之感,无法排遣,就上岸闲逛,一人信步走去,大概有一里多地,四周不见人迹。忽然看见一中年孕妇,带着三个幼小孩子,左手抱一个,右手拉一个,身后还跟一个,边走边哭,十分悲苦,与少年擦肩而过。已走过了几步,少年忽然心想:“江岸空旷无人,四周又无住家户,她要到哪里去呢?情形很可疑。”急忙询问。妇人不理会。少年便跟随在后,妇人返身责骂他。少年急切地追问道:“如果你真有急难,请千万告诉我,也许能帮上点忙!”妇人不得已说:“我不幸嫁了一个屠夫,性情暴戾,常受打骂,体无完肤。今天他去市场,家里有两只猪,临走前对我说要卖十金。后来有人来买,果然得了十金,我怕是假银子,就和他一起去银店验估,成色没错。回到家,那人忽然嫌价贵,把银子要了回去。隔了一会又回来,又要拿原银买猪。我看那银子没有什么差错,就没有怀疑,把猪交给他了。西面的邻居来我家,见了银子,惊讶说是铜,我急忙追出去找那买主,已不见人影。赶快去银店估验,说是铜,一连走了几家,都说是铜。心想,受了这场大骗,丈夫回来非被打死不可。反正是死,死于鞭下,不如死在水中。三个孩子都是我生的,母子同死,免得让他们去受那恶父的凌辱。”少年听后很难受,要过银子一看,果然是铜。这时王生所送的银子正好揣在袖子里,心想自己都快死了,要这钱有何用。就把袖中的银子悄悄调换了,对妇人说:“你真是差点铸成大错!这是真银,怎么是铜呢!”妇人生气地说:“好几家银店都说是铜,先生为啥要哄我!”少年说:“不对!那些银店欺你是个女人!你和我一块去,他们就不敢这么说。果真是铜,再死也不迟么!”妇人听了他的话,一起走了三四里路,才到了一家银店,把钱交去验证,说是真银;去了几家,都说是银。妇人大喜说:“幸亏遇到先生,不然几乎犯下大错!”拿了钱叩谢而去。
【正文】先达急行返舟,时已夕阳西坠,暝色苍茫〖暝,音明,犹暮也,苍茫,模糊不分明貌。〗。行未里余,迷不得路,又无可问讯〖讯,音迅,亦问也。〗。踯躅间〖踯躅,音直竹,(正韵)踯躅,独行不进貌。〗,忽见有屋数楹,迫视之〖迫,犹近也。〗,颓扉败壁〖颓,徒回切,音遂,平声,犹坏也,扉,音非,门也。〗,知为枯庙,不得已栖庑下以待旦〖庑,音武,廊也。〗。默念旷夜无人,倘遇狐鬼来攫〖攫,音居,扑取也。〗,得无即我死所乎?然奔驰既倦,坐定即睡去。朦胧中〖朦胧,音蒙龙,睡将熟不分明貌。〗,闻呵道声出视,见殿上炳耀光明〖犹言灯烛明亮。〗,两旁侍从森立〖森立,排立貌。〗,中有王者据案坐,隐约辨为关帝。忽闻帝君言曰:“今日江津有一救五命者〖江津,犹言江边。〗,宜察其人,予之福报。”即有紫衣吏持牍启曰〖牍,文卷,启,开也。〗:“顷已据土神申报,系某邑士子某。”帝君命检禄籍,并查秋榜有名否,复有绣衣吏持一册上曰。“某禄命俱绝,应今夕子时于本庙为墙压毙。”帝君曰:“似此何以劝善,是宜改注禄籍,昨准桂宫知会〖桂宫,文昌宫也。〗,本科江南解元,以淫污室女除名,其即以某补之。”复有人言:“某金系王生所赠,轻财尚义,使某得成善果,因流溯源,王生亦宜见录。”帝曰善,命检籍,王生当中下科五十三名,绣衣吏前请曰:“本科五十三名某生,以口过应罚停一科,更易之人,桂宫尚未定,请即以王生易之。”帝君曰可。正倾听间,忽耳畔疾呼曰出出,大惊而醒,身仍蹲踞庑下〖蹲踞,音敦具,似坐非坐貌。〗。四顾黑暗,一无所睹,但闻墙上泥簌簌坠地〖簌,音速,黄山谷诗,解时闻声簌簌,(按)簌簌,今作泥落声解。〗,踉跄而起〖踉跄,音量呛,急遽貌。〗。甫趋出,墙遽倒,正压所坐处,遂屹立待旦〖屹,音易,(宋史施师点传)屹立不少动,(按)屹立,犹言直立也。〗。
【译文】少年立即急急往回赶。当时已近黄昏,暮色苍茫,走了不到一里,迷失了路,又无处打听,正犹豫间,见近处隐约有几间房屋。走近一看,都是败壁秃垣,知道是座破庙。不得已只好在廊檐下蹲上一宿。心想,空旷黑夜,又无人迹,倘若有狐精野鬼来吃,就该是我的死地吧!跑了一整天,疲累已极,坐定以后就沉沉的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衙役吆喝之声传出来。少年伸头一看,见大殿上灯火通明,两旁侍从兵勇森然而立,中间有一王者模样的人坐在堂案之后,似乎像是关帝。忽然听到关帝说:“今天江边有一人救了五条性命,应当查清此人,给以福报。”当下,有一位紫衣吏,手拿文卷,启禀说:“刚才得土地神申报,是某县一读书人。”帝君下令检看禄籍簿,再查一下,看他这次秋榜是否得中。就有一位绣衣吏,手捧一文簿,上前说:“这人的官禄和性命都已尽了。应在今夜子时,在本庙廊下被墙塌压毙。”帝君说:“如果这样的话,怎能劝人为善?!应该改注禄籍。昨天得文昌宫通知,本次秋试中江南解元一名,因为淫污婢女而被除名,就让此人补缺。”旁有人说:“他的钱是王生所赠,王生轻财尚义,才使此人得成善果。追流溯源,王生也应登名禄籍。”帝君说:“好!”并命检看禄籍,回报说:“王生应在下次科考中五十三名。”绣衣吏上前请示:“本次科考第五十三名,以犯口过,罚停一科。由谁取代,文昌宫还未定夺。请示,是否让王生替此缺?”帝君说:“可以!”少年正在专心听殿上的对答,忽然耳旁似乎有人大呼:“快出!快出!”大惊而醒,身体依旧蜷缩在庙檐下,四周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墙土簌簌往下掉,连忙爬起来,摸黑跌跌撞撞往外跑,刚走出几步,墙便轰然倒下,正压在原来所坐之处。便只好站在那里等待天亮。
【正文】及天明,升殿瞻仰,果关帝庙,肃拜而出,觅路回船,默思神言如是,当必有验。因谋诸榜人〖(礼记月令朱注)榜人,船长也。〗,仍返金陵。顺风扬帆,逾时即达。及到寓,众皆异之。先达但言风阻不能行,因念五日之期已过,故复来此。众曰:“五日中究有难星否?”先达托词曰:“事亦有因,昨偶至江干闲眺,去舟稍远,及归时已黄昏,芦苇丛杂〖丛,音从,丛杂,茂盛而枝叶杂出貌。〗,倾跌者再,几堕入江,幸舟子持灯来觅始得归,然袖中银包,已化作青蚨飞去矣〖蚨,音扶,(搜神记)青蚨虫如蝉,杀其母子取血,各涂八十一钱,先后用之,皆能飞归,(按)今引此,作银已脱落解。〗!”王生笑曰:“大难不死,必有大福,江干错步,殆秀才中式之兆乎!”因为置酒称贺,次日同寓者皆言今已七日而君无恙,曷往诮相者之谬〖诮,音解见前篇,谬,音昧,妄言也。〗。先达意不欲,众强之往,至则相者坐如市,排众而入,使先达面相者而立,相者方剧谈间〖剧,音具,(汉书杨雄传)口吃不能剧谈,(按)剧谈,畅谈也。〗,举目见先达,讶曰:“君非吾向者言五日当死者耶?”众同应曰:“然,今七日矣奈何?”相者曰:“今不死矣,数日不见,骨相大异,气色亦顿佳,君必有非常善举救人数命,故能挽回造化。”先达笑曰:“先生何言之谬也,余贫困若此,何能救人?”相者曰:“君毋欺我,向者我固言非大阴德不能回天,今满面阴骘,今科必抡元,明年联

佛教哲理故事关于人生态度

捷入词馆,官登一品,寿增八旬矣。”又笑曰:“事非偶然,半月前相一秀才,明堂光彩殊常〖(相经)两眉之间曰明堂。〗,决为今科解首,昨复造之,则额有悬针〖(相经)悬针,破败纹也。〗,光采顿隐,是必有大隐慝,削除禄籍,不意君当代之。”又指王生曰:“君面亦有阴骘,当与此君同捷矣。”王生笑曰:“吾友吾弗知,至吾则何善之为?”相者曰:“惟无所为而为,故谓阴骘。”众群起诮其遁词〖((孟子)遁辞知其所穷,(注)遁,逃避也。〗,先达笑曰:“妄言妄听〖(庄子)吾为汝妄言之,汝以妄听之。〗,诸君何用汹汹〖汹,音兄,(杨雄羽猎赋)汹汹,旭旭,(按)汹汹,闹声也。〗?不如归休。”及归,先达密为王生曰:“彼固神相也!其言不妄,兄应中五十三名。”王先于先达之反也,见其神采焕发,心固异之,及闻相者言,亦疑其以己所赠金济人,而托词失去,因细询始末,先达具以语之,且曰:“非兄赠我十金,有目睹其死而已,今日得叨神佑,皆兄之惠也。”王生诧曰:“兄乃有此大量,果如是我方应感兄,然彼相者何其神也!”是科先达果发解,王生亦捷,次年同入词馆。
【译文】天明以后,便到殿里瞻仰,果然是关帝庙。整衣肃拜之后,返身走出庙院,找路回到船上。心中默想神所说话,一定应验。就和船家商量返回金陵去。一路扬帆顺风,不久就到。等少年来到客店,大家感到惊讶。少年只说风大受阻,不能前行,又想五日之期已过,所以就回来了。众人问:“五日之中是否真遇到危难?”少年借口说:“事情说来也不无原因。昨天我偶而去到江边闲眺江景,走得离船远了些。到我返回时,已经黄昏。江边芦苇丛杂,绊倒了好几次,几乎掉进江里。幸亏船主打着灯笼来找,才得安然归来。但袖筒里的银包已经化作青蚨飞走了(意谓失落了)!”王生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大福。江边迷路,大概就是秀才中试的先兆!”就买酒为少年祝贺。第二天,同寓诸人都说:“今天已是第七天,你安然无恙。咱们都去找那位相士,嘲弄他一番,真是胡说八道!”少年不愿去,大家硬拉着他一起去到那里。仍是拥挤不堪,就挤开众人,把少年推到相士面前。相士正在和别人谈话,抬头见了少年,很惊讶,说:“你不是我说五天之内当死的那位吗?!”众异口同声应说:“对啊!今天都七天了,怎么样呢!”相士说:“现在不会死了。数日不见,他骨相大异从前,气色也一下子好了。先生一定做了非同寻常的大善事,救了数条人命,所以才能挽回造化之力。”少年笑着说:“先生的话可真是不着边际!我穷到这步田地,有什么力量去救人呢!”相士说:“先生不要骗我!以前我曾说过,没有大阴德,是不能回天的。今天你满面阴骘(阴德福相),今科考试,必定中头榜!明年联捷入翰林,官登一品,寿数增到八十!”又笑着说:“这件事并非偶然!半月前我曾为一秀才看相,他眉宇明堂光采非同一般,肯定是今科解元。昨天他又来看相,但额上却有悬针之纹(即破败纹),失去了以前的光采,他必然有大隐慝(见不得人的恶事),禄籍被削除了。没有想到,取代他的是你。”他又指着王生说:“先生脸上也有阴骘,一定会和这位先生一同考中。”王生笑说:“我的朋友怎么样,我不知道。至于说我本人,哪里做了什么善事!”相士说:“正是无所为而为,才叫阴骘!”众人一哄而起,讥诮相士找辞躲避搪塞。少年笑着说:“妄言妄听!诸位何必认真!不如回去吧!”回到客栈,少年悄悄对王生说:“那人可真是位神相。他的话一点不假!你恩兄该中第五十三名!”王生起初见少年回来时,神采焕发,心里本就感到奇异,待听了相者的话,也曾疑想是自己所赠的钱救了人命,而好友托词说丢失了。就向少年仔细询问事情的始末。少年全部告诉了他,并且说:“如果没有恩兄所赠之金,我只有眼睁睁看着人家***!今天幸蒙神佑,都是仁兄的恩惠呀!”王生诧异地说:“你老兄才有如此大量!真要如此,我却应该感谢你才对哩!那位相士可真够神的!”这年科试,少年果然中了解元,王生也考中了。第二年,两人同入了翰林。
【正文】坐花主人曰:“余执友蒋丈一亭〖(曲礼注)执友,同师之友,其执志同,故曰执友。〗。为余述之而叹曰,人每谓穷通寿夭惟命所系。而岂知造物之报施〖造物,详注前篇〗,全视人之自取乎。夫十金之微,而神必溯本穷源,予以福报,卒之宣淫者,虽桂宫中选,而旋见削除,为善者虽鬼录将登〖录,音路,册籍也,(吴志孙策传注)策曰,此子已在鬼录,(按)鬼录将登,犹言将死也。〗,而遽增禄寿,转穷通于俄顷,移寿夭于须臾〖臾,音俞,须臾,不多时也。〗;而轻财尚义之友,亦蒙好施之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二句,出太上感应篇。〗。於此益信,可不勉哉,可不戒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我的好友蒋一亭为我讲这件事时,感叹道:人每每说富贵贫穷长寿短命,都是命运的安排,又哪里知道造物主的感应,全都在于人们自作自受呢?以区区十两银子这点钱来行布施,而神明都要溯本穷源,赐予福报,而行邪Y的人,即便有当官的福报,也很快就被削掉了,行善的人虽说很快就会死去,但行善之后就立即增长他的禄和寿,福寿变化就是这样迅速。而疏财仗义的好友,也蒙受了乐善好施的善报,真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我们对此更应深信,难道不值得努力,不值得警惕吗?!”
四、余生削籍
星君下降拥幢幡两事欺孀失解元
频积孽缘频削籍丰颐方面负容颜
【正文】余生浙之鄞邑人,生时异香满室,霞采烛天〖烛,照也。〗。其夕生之外祖某翁,梦入文昌宫,见帝君亲送一伟丈夫出,旌旗前导〖导,引也。〗,节幢后拥〖幢,音床,幡也,拥,护也。〗,威仪甚都〖都,美也,盛也,(司马相如传)闲雅甚都。〗。旁一绿衣吏持册睨翁曰:“此某星君下凡,即若外孙也〖若,汝也。〗。”因举手中黄册示翁,翻阅首页大书某字某,下列官阀〖阀,音伐,(史记功臣年表)人臣功有五品,明其等曰阀。〗,细书累页不尽:九龄入泮〖学宫,名泮宫,故进学曰入泮。〗,十七领解〖中解元,曰领解。〗;旋登进士,廷试第一〖中状元之谓。〗;践履清华〖犹言历任清贵之职。〗,历中外〖同扬,句出杜牧文,(按)谓历官京中与外省也。〗,位台辅〖台辅,宰相之谓。〗,爵上公,文治武功,勋业彪炳〖彪,音标。彪炳,宣着盛大之貌。〗。阅未竟,为家人唤醒,则婿家报生子矣!质明往视〖质明,注详首篇。〗,各述异征,咸惊喜卜为国器〖(晁补之唐书杂论)房乔战将耳,非知远经国器也,(按)国器,犹言国家有用之材。〗。
【译文】书生余某,是浙江鄞县人。出生时,满屋异香,霞光照天。当晚他的外祖父,梦见自己进了文昌宫,见文昌帝君亲自送一位身材魁伟的男子走出殿阁,前有旌旗仪仗开路,后有节幢长队护拥,真是威仪万方,十分气派!旁边一位绿衣吏,拿着一本簿子,瞟了一眼老先生,说:“这是一位星君下凡,就是你的外孙。”把手中的黄色簿子给老先生看,翻到第一页,上面大字写着姓名,下面开列了官品等位,小字注写了一页多。九岁入学馆,十七岁中解元,接着登进士,廷试第一中状元。历任清贵之职,作官遍及京城和外省,最后升任宰相,赐爵上公,文治武功,勋业彪炳。还没有看完,被家人叫醒,原来是女婿家派人来报,生了个儿子。天亮以后,去婿家探视,各自叙说遇到的奇异现象,都感惊喜,肯定这孩子将来会成国家之栋梁!”
【正文】生幼而岐嶷〖嶷,音疑,(诗经)克岐克嶷,(注)岐嶷,俊茂之貌,(按)犹言品不凡也。〗。稍长,聪颖绝伦〖颖,音引,聪颖,即聪明之谓,绝伦,犹言无比也。〗,读书十行俱下〖四字出北齐河间王传,(按)十行俱下,犹言一目十行也。〗。七岁能属文,九岁入邑庠,一时有神童之誉。会其母舅以名进士作令粤东〖粤,音月。粤东,即广东。令,知县之称。〗,携生以行。在粤数年,年已十七,博学丰才,见者莫不倾倒〖倾倒,羡慕貌。〗。时舅之二子与生同学,顾不逮生远甚〖不逮,不及也。〗。
【译文】他从小就相貌不凡,稍长,聪颖绝伦,读书一目十行,七岁能写文章,九岁入县庠(学馆),一时被称为神童。恰在此时,他舅父以进士身份被外放,去广东作县令,就把他带去了。在广东住了几年,当时他已十七岁,博学丰才,见过他的人,都赞不绝口。他舅父的两个儿子,与他同学,比他就差远了。
【正文】是年值秋试,舅以二子学未成,拟俟下科,令生与二子偕归,犹豫未决〖(集韵)犹豫,二兽名,皆进退多疑;人多疑惑者,似之。〗。一夕梦关帝召之去,谕曰:“余某不归,浙省无元,尔其速遣之。”及醒,为甥治装促行,并厚予之金。生既雅自负,颇留情花柳,一路挥金如土。甫度庾岭〖庾,音雨。甫,始也。〗,橐金已尽〖橐,音陀,袋也。〗。道经江右某邑,邑令舅之同年,素爱重生。生往谒〖谒,于歇切,音业,入声;又读乙,请见也。〗,宠待优渥〖渥,音屋;优渥,犹言厚也。〗,而为之假馆于外。馆主人积滑也〖积滑,犹言素不安分也。〗。邑有富室妇,怀孕未产而孀,族中觊其资〖觊,音冀,欲得也。资,财产也。〗,诬以奸而讼诸官,馆主人实倡其谋,赖令明察,族众几败。见生为令上客,因厚赂生〖赂,音路。(韵会)赂,以财与人之谓。〗,求为缓颊〖颊,音夹。(史记魏豹传)缓颊往说。(注)缓颊,徐言也。〗。生资用正窘,乃饰词告令,谓:“妇秽声四着,通邑皆知。而明公初讯,力为保全,人皆疑公得妇金,有意左袒之〖袒,音坦,露臂也。(汉书高后传)令军中曰:为吕氏者右袒,为刘氏者左袒。(按)世谓偏护为左袒,本此。〗。辱公厚爱,且知公素廉正,不忍公为吏役所蔽,蒙不洁名,敢采所闻以告。”令惑其言,立集两造,尽翻前断,判妇大归〖(左传)夫人姜氏归于齐,大归也。(按)大归,妇人休回母家之谓。〗,而令族众为之立嗣,族众遂尽分其资,赂生千金。生行而寡妇归自缢矣〖缢,音意。自缢,吊死之谓。〗!
【译文】恰好当年逢秋试,舅父因为两个儿子学业未成,准备让他们等下一次科考,想让余生和两个儿子到时一同回老家。正犹豫之时还未最后决定。一天夜里,舅父梦见关帝召去,指示说:“余生不归,浙江省今年就没有解元了。你让他快点回老家。”醒来后,就赶忙为外甥准备好行装,催他快些回去,并多给他路费。余生很以自己风雅而自得,非常喜欢眠花宿柳,一路挥金如土,刚过大庾岭,就花光了钱。路过江西一县,县令正是舅父之同年学友,一向很器重余生。余生就前去拜见,县令对他特别优宠,并把他推荐给一学馆任教。馆主人品狡猾。县里有一富家妇人,怀孕未产,丈夫已故。族中人想夺她的财产,诬陷她因奸受孕,告到官府。学馆馆主就是提出这一谋略的人。由于县令明辨是非,族人就要败诉了。馆主见余生是县令的座上客,就用巨款贿赂他,求他想办法挽救败局。余生正缺钱用,就巧言对县令说:“这女人秽声四着,全县都知道,而明公初次审讯,极力保全其名节,大家都以为您得了妇人的钱,有意袒护她。我有愧得到你的厚爱,也知您素来廉正,不忍看到您被下面吏役所蒙蔽,而蒙受不洁之名,所以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您!”县令被他言辞所感,立即召集双方,把前所断决之案,全部推翻,判决将妇人休回娘家,并命族人为之另立继承人。族人遂把家财全部瓜分,并另送余生一千金。余生动身起程时,寡妇回去后,自缢而死。
【正文】行次衢州,衢守亦舅同年〖守,知府之称。〗,亦雅重生。生往谒,亦为假馆於外。郡亦有富室妇新孀,有遗腹子,族人诬为抱养,控县未决;复以乱宗控,郡守颇不直族众。生复受其金,饰词以告守,守亦为所惑,断令弃其子而以族子继。生两获厚赂,意得甚,及试竟不售〖不中也。〗,归而所为益不法。专事刀笔〖(史记萧何世家)何于秦时为刀笔吏。(按)世谓讼师为刀笔,本此。〗,运思既巧,文阵复雄〖(玉堂遗事)张九龄为文阵雄师。〗,海市蜃楼〖蜃,音甚。(隋唐遗事)此海市蜃楼耳。(按)海中大蛤曰蜃。海市,海气所结;蜃楼,蜃气所结。世谓无中生有,为海市蜃楼。〗,任情起灭,被其害者甚众,而试亦屡北〖北,败也。屡北,屡次不中之谓。〗,年四十犹困子衿〖(诗经)青青子衿。(按)世谓秀才为子衿,本此。〗。既而舅致仕归,闻其行怒甚,羁之家〖羁,音稽。羁之家,犹言不使出也。〗。
【译文】余生一路来到衢州,州知府也是余生舅父的同年学友,很器重余生,也为他在外谋一教师之席。该郡有一富家之妇,新近守寡。有遗腹子,族人诬蔑是她抱养外姓之儿,控告到县上,尚未判决,族人又说她乱了宗脉,提出控告。郡守不大听信族人的指控。余生又收受了族人的贿赂,而巧言粉饰,面呈郡守,郡守也被他迷惑,判决废除妇人儿子的继承权,以族人之子为继承人。余生两次得逞,获大笔赂金,颇觉得意。考试完毕,竟榜上无名。回到家里,更加肆无忌惮,专门从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刀笔生涯,构思既巧妙,文章又雄辩,海市蜃楼,随意起灭,遭他祸害的人很多。而每次科试,次次败北。到了四十岁,还只是一领青衫的秀才。后来舅父下任回家,听说余生恶行,非常生气,把他关在家里,不准外出。
【正文】一夕,舅梦游城隍庙,见二吏坐廊下,一吏曰:“余某二十年来,屡试屡除其名,何也?”其一哂曰:“今科以某事复除名矣!幸其舅代为某事,尚可得活。”舅讶甚,揖而询之。吏予以册阅之,首页即余生名,所列官阀,亦如翁所见,而恶款累累〖累累,多貌。〗,折除几尽,惟遗一举,复以清明日为某事削去,盖清明扫墓时所为也,其寿亦如吏言。舅醒急唤生之床前,数其恶,而告以梦。生涕泣服罪,自是稍敛迹。二十余年,竟以诸生终。蒋君一亭馆宁波时,曾亲见其人〖曾,音层。〗,丰颐广颡〖颐,音移,口旁肉也。颡,音嗓,额也。丰,满也。广,阔也。〗,方面长髯,不类老于青衿者。
【译文】一夜,舅父梦游城隍庙,见二位差吏坐在廊下。一吏说:“那姓余的,二十年来,屡次科考屡次除名,是为什么?”另一人笑着说:“今科考试,又因某事被除名了!幸亏他舅父代他办了那件事,还能活命。”舅感到很惊讶,上前打了一躬,问其中原委。那差吏就把一本簿子递过来,他翻开一看,第一页上就是余生的姓名,所列官品也和老太爷以前所见相同,只是下面开列了恶行条款,累累难数,几乎把前列福禄,抵销殆尽。还剩一项好事,又见注明,已被清明日所作之恶事削去,大概是他清明节扫墓时所为。余生的寿命,也像差吏所说。舅父醒来,急忙把余生叫到床前,把他所作恶事,一件件数落出来,并把梦中所见告诉他。余生涕泣服罪,从此稍有收敛。二十多年后,仍以秀才命终。蒋一亭君在宁波设馆教书时,曾亲眼见过这个人,此人额角广阔丰满,方面长髯,不像是一辈子老死于一领青衫的

佛教讲地藏王菩萨的故事

秀才。
【正文】坐花主人曰:“世尝有负旷代之逸才〖(后汉书蔡邕传)伯喈,旷代逸才。(按)旷代逸才,犹言才不凡也。〗,视登云如拾芥〖(谢灵运诗)共登青云梯。(汉书夏侯胜传)其取青紫,如拾地芥耳。(按)登云,士子发达之谓;如拾芥,犹言容易也。〗,而老死场屋求尺寸之进不可得,未尝不叹天之生才甚难而所以折挫,而困踬之者〖挫,音措,摧也。踬,音致。事不顺也。〗,又何酷也。及观余生,生有隽才〖隽,音俊。(左传)邓舒有三隽才。(注)隽,绝异也〗,长而善学,使其束修自爱〖(汉书郑均传)束修安贫。(按)束修,犹言谨慎也。〗,则梦中神语,岂遂无徵?册上勋封,终当克践。而乃肆雌黄于口角〖肆,纵也。(晋阳秋)王衍能言,于意有不安者,辄更易之,时人号为口角雌黄。(接)世谓评论是非为口角雌黄,本此。〗,淆黑白于笔端〖淆,音尧,犹乱也。〗;饱我贪囊,坏人名节;卒之削除禄籍,困死青衿,然後知天不忌才,实人之不善用其才耳!呜呼危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世间上常常有自以为非常了不起的人,把求取富贵显达看得象拾一颗芥子那么容易。然而却终身不得志者,我经常慨叹上天造一个人才是这样的难,若让他遭受挫折而困顿一生,又是多么的残酷!就拿余生来讲,天资非常聪慧,长大后又善于学习,如果他能自爱自重,谨慎言行,那梦中神明所说的事,怎么会不兑现呢?名册上的官禄之位,也一定会实现。但是他却肆意搬弄是非,笔下生花,颠倒黑白,饱其私囊,坏人名节。最终被削除禄籍,直到死仍是一个秀才。然后我们才知道上天从不忌妒贤才,实在是人们不善于运用他们的才华所致啊!值得警惕啊!”
五、吴生
至亲真个惟郎舅性命全家肯保他
扃室夺元心甚苦深恩正比座师多
【正文】宜兴吴生,知名庠序〖庠,音祥。(孟子注)庠序,皆学名也。(按)此句犹言在学中有声名。〗,试屡荐不售。其姊婿某于除夕梦邑庙牌示,生为次年解元,旋复易去。惊诧间〖诧,音刹,疑怪也。〗,旁有吏曰:“是将于新正为一大恶事,故除其名。”某曰:“尚可挽否?”吏曰:“当求主者。”引之入见。城隍南面坐,某葡匐为生代求〖匍匐,音蒲伏。(说文)匍匐,伏地也。〗。神掷一册下,上载吴当为三元宰相,以口笔孽尽除之。所载本科事,亦如吏言。某叩首哀乞,且曰:“往者已矣,未来事尚可防。某愿以全家性命,保其不为此事。”神颔之〖颔,音憾,注详首篇。〗,命吏引出,则牌悬如故矣!醒将语其妻,妻忽大呼如梦魇〖魇,音妍,又读掩,梦惊也。(薛逢上白相公启)亦犹梦者魇。〗。推之醒,叩其疾呼之故〖叩,问也。〗,则见有报其弟解元者,旋为人夺去,曰:“吴某已除名,勿误报。”因而惊唤。某亦以梦语之,彼此惊异。谋所以处吴生者。妻曰:“是无难,吾弟方鳏居无子〖鳏,音官。鳏居,无妻之谓。〗,块然独处〖块然,孤独貌。〗,若诱之来家,扃之空室〖扃,闭也。〗,而告以故,而可以警惕而保全之〖惕,音替,犹惧也。〗。”
【译文】宜兴县有个姓吴的书生,在学界颇知名。但屡次科考,都不中。他的姐夫,在除夕之夜作了一梦,见县城隍庙前挂出牌告,上登吴生中第二年的解元,但不一会儿,就又撤去了。其姐夫深感惊诧,旁边一位官役模样的人说:“这人将要在新年期间作一件大恶事,所以把他的名字革除了。”姐夫问:“还能不能挽回?”这位差吏说:“得向主事人请示!”就把他领了进去。城隍向南端坐。这位姐夫匐匍在地,代吴生请求。城隍摔了一本簿子给他,上面载着吴生本应作三元宰相,由于口头上和笔头上造了大孽,全被勾销了。上面有关本次科考的记载,正如差吏所说。姐夫叩头哀求,并说:“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未来的事还可以防范。我愿以全家性命担保他不作这件事!”城隍点头许可,并命差吏带他出去。见到那块牌告又挂了出来。醒来之后,正想把此事告诉妻子,妻子此时大发梦魇,呼叫不止,赶紧把她推醒,问她为什么梦中呼叫,她说见有人来报她弟弟中了解元,马上有人来把喜报夺了过去说:“吴生已除名,不要误报!”所以惊唤。姐夫也把他的梦境告诉妻子,两人感到惊异,想办法如何来处理吴生一事。妻子说:“这不难!我弟才丧妻,又没有儿子,光棍一人。如能把他骗来家里住,关在房子里,然后把详情告诉他,就可以随时警惕而保全他了。”
【正文】诘明〖犹言明朝也。〗,某即衣冠诣吴。拜年後,诳以姊暴病,思一见弟,拉之至家。吴某登楼,见姊无恙,方欲询其故,姊急引之密室,阖其扉而加锁焉〖阖,音合,闭也。扉,音非,门也。〗,隔门语以所梦。吴诧曰:“意诚有之,然尚未为,鬼神遽示罚耳!”姊夫妇曰:“室中动用俱全,吾弟可藉此刻苦〖(宋史杨徽之传)刻苦为学。〗,勿出也。”及试期,始开门。郎舅偕至金陵。除入场外,跬步必与同行〖跬,音傀,又音揣。(类篇)司马法,凡人一举足曰跬,两举足曰步。〗,揭晓果中元〖出榜曰揭晓。〗。
【译文】第二天,姐夫衣冠整洁,前去看望吴生,行过拜年礼之后,谎称姐姐得了暴病,想见弟弟一面,就把他拉回家来。吴生登上楼梯,见姐姐安好无恙,正想开口问,姐姐急忙一把拉住弟弟的手,引进一间密室,关上门,加了锁。隔着门对弟弟说了两人梦中的事。吴生诧异说:“心里这么想过,还没有干。鬼神就已经示罚了。”姐姐和姐夫说:“屋里一切所用之物俱全。望弟弟在内刻苦学习,不要出来。”到了考期,他俩才把门锁打开,姐夫陪着小舅一起到金陵。除入考场外,姐夫寸步不离跟着他。榜出揭晓,果然中了解元。
【正文】坐花主人曰:“以未来之事,而遽降之罚,人以为苛,愚以为厚。何也?使其事既行,即明彰显报,亦于事何补?惟迎其意而逆折之,使之有所警惕,而不敢妄为。在人既不受为恶之累,而吴生亦免削除之报,岂不善哉!虽然如吴生者亦幸矣,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吾恐大千世界〖大千世界四字,出佛经,犹言遍天下也。〗鬼神,未必能尽寐者而呼之使觉也。”
【译文】坐花主人说:“把未发生的恶业作为罚惩的依据,人们会认为很苛刻,我却以为很宽厚,为什么呢?因为如果这事已经发生了,就算很明白的显现出它的报应来,也已于事无补了。只有当人心起不轨时就予以惩治,令他有所警惕,从而不敢胡作非为,这样才既可以不让别人受到恶业的连累,而吴生也可免去失禄位的果报,岂不是很好吗!虽然象吴生这种人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但人即使是在暗处起不轨之心,神明如电的目光都能了知得一清二楚,我恐怕遍天下的鬼神也未必都会在梦中警醒这些人吧。”
六、钱文敏公残杀报
赞参军务养天和孽种难留语太苛
试看曹彬免杀戮江南后患正无多
【正文】常州多世族,如吕相国宫〖相国,宰相之谓。〗、杨状元廷益、赵恭毅申乔、潘大中丞思榘〖榘,音矩。大中丞,巡抚之称。〗,其子孙皆科第蝉联〖蝉联,相继之谓。〗,书香不绝。惟钱文敏公维城后人最凋零,今且绝嗣矣。相传征苗之役,公以大司寇参赞军务〖大司寇,刑部尚书之称。〗。渠魁既戮〖渠,音衢。(书经)歼厥渠魁,(按)渠魁,贼中大头目之谓。〗,经略欲诛其壮丁〖经略,主帅之称。〗,而宥其稚弱〖宥,音右,宽免也。稚,音治,幼也。〗;质之公〖质,犹问也。〗,公毅然曰〖毅然,决断貌。〗:“孽种难留!”遂尽诛之,髫龀无遗〖髫龀,音条趁。(玉篇)髫,小儿发。(说文)龀,毁齿也。男八月生齿,八岁而龀;女七月生齿,七岁而龀。(北史杨异传)髫龀就学,日诵千言。(按)髫龀,七八岁小儿也。〗,是峒苗种遂绝。旋师未几,公即薨,公子亦相继殁,诸孙多残疾者,钱氏之祀竟绝。
【译文】常州有许多显赫的家族,如吕宫(相国)之家族,杨廷益(状元)之家族,赵恭毅、潘思榘(巡抚)之家族等等,他们的子孙都在历次科第考试中,人才辈出,书香不绝。只有钱文敏公,后人衰微,到今天,已无后人。传说,在征伐苗人的战事中,钱公任大司寇(刑部尚书),参赞军务。苗人造反的头目被捕遭杀之后,主帅想把所有苗族青壮年人全部处死,只留小孩子,向钱公请示。钱公干脆说:“孽种难留!”于是男女老幼,全部斩尽杀绝,那峒苗人便绝了后。官军凯旋不久,钱公就死了,其公子接着也死了。留下的孙子,很多都是残疾者。钱家的香火,竟然从此而绝。
七、稳婆苦节
稳婆原是苦养身少寡操持奉侍勤
姑劝再醮坚不愿憾心割耳实冰清
【正文】上海城隍,威灵最着。道光丙戌,邑有采访节孝之举。凡无力请旌者,汇其名上之有司〖有司,道府州县是也。〗,建总坊焉。
【译文】上海的城隍,威德灵感,十分出名。道光丙戌年间,县里发起采访、征集节妇孝子事迹的善举。凡是无力上表请求挂旌表扬的节妇孝子,众人就把姓名汇集起来造册,上报有关上级府县衙司,建一总坊,刻上其名以示表彰。
【正文】方事之始,设总局于蕊珠书院。以绅士数人董其事。众议是举为风化所关,不可少参私见,乃请城隍行像于局中,司事者皆于神前设誓,以期一秉至公。一日,有举报节妇者,询其家世则稳婆也。董事王生笑曰:“姑舍是!安有稳婆而能守节者?”众以为然。是夕,王生梦为青衣唤入邑庙花厅,见城隍便服端坐,厉声责之曰:“后生小子!不辨真伪,信口雌黄〖信口,随口也。雌黄,详注前余生篇。〗!谤诬贞节,宜即示罚!姑念事出无心,诘明至文庙傍,有耄而拥彗迎门者〖耄,音帽,老人也。彗,竹帚也。(史记高祖纪)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太公拥彗迎门却行。(按)拥彗迎门,今引作持竹帚,扫门前地解。〗,询之可得其详。后宜慎之,再若此,不尔恕也。”王叩首伏罪。神命前吏引之出,及门而醒,即披衣起,坐以待旦。
【译文】这项工作开始时,在蕊珠书院设立了负责此事的总局,由几位当地知名绅士作董事。大家在讨论中都表示,这是件有关当地风化之大事,不能挟杂少许私人成见,就把城隍塑像,恭请到局里供奉。参予此事的全部人员,在神像前立誓,表示秉公作事。一天,有人前来举荐一位节妇。询问这位节妇的家庭情况,说是个接生婆。当时董事王生在旁,笑着说:“算了吧!哪有接生婆能守贞节的!”大家都认为说得对,此事也就作罢了。当晚王生梦见一个穿黑衣的人,召他进了县城隍的花厅,见城隍穿着便服,端坐在里面,严厉地责备他说:“你这后生小子,不辨真伪,信口雌黄,谤诬贞节。本应给以惩罚,姑且念你事出无心。明天一早,你去文庙旁,有一手拿扫帚站在当门扫地的老人,你向他打听,就会得到详情。今后应当谨慎,再要如此,就不能饶恕了!”王生叩头谢罪。神命先前那个黑衣役吏把王生领出去。到了门口,王生醒了,立即穿好衣服,坐着等天亮。
【正文】天甫明,急诣文庙前。果见一老者持帚扫地,视之则文庙斋夫也。生因以稳婆守节事访之,老者瞿然曰〖瞿,音句。瞿然曰。(注)瞿然,惊变貌。〗:“相公幸问我,他人勿知也。此真烈妇真苦节,我四十年来与之比屋居,其家世业收生。妇有姿色,少寡无子,翁姑劝之改适〖改适,犹言改嫁也。〗,誓勿从。以姑年迈〖迈,音卖。年迈,犹言年老也。〗,不能为人接生,妇承其业,以养翁姑,颇尽孝。尝为巨家接生,巨家子艳其色〖艳,羡也。〗,欲逼奸之,誓死勿从,以计脱归。巨家子复以多金啖其翁姑〖啖,音淡,以利诱人之谓。〗,翁姑皆劝之,妇割一耳以献,始得自全。吾与比邻多年〖(王勃诗)天涯若比邻,(按)比邻,近邻也。〗,自少至老,未见其与男子戏谑。似此节烈,未知应得旌表否?”王既闻其详,急至局,以夜梦及老者所言,遍告同人,而登其名于册。节妇之为神所敬若是,可不重哉!
【译文】天刚微明,急忙来到文庙前,果然见一位老人拿着扫把扫地,仔细一看,就是住在文庙里的那个斋夫。王生就向他打听接生婆守节的事。老人有点吃惊,说:“相公幸好问到我,其它人都不知道。她可确实是真烈妇,真苦节。我和她相邻而居四十年,她继承家传之业一直为人接生。很有姿色,少年就守寡,没有儿子。她公婆都劝她改嫁,她发誓不再嫁。由于婆母年老,不能再给人接生,她就继承婆婆的手艺,为人接生,养活公公和婆母,很能尽孝。有次,她去为一大户接生,这家的公子看上她的美色,逼迫要奸污她,她誓死不从,设计脱身回到家里。那个豪门公子,又以很多钱来引诱她的公婆。公婆也劝她改嫁,她竟割了自己的一只耳朵拿给她们,这才保全了自己。我和她邻居多年,从少年到老年,从未见到她和男人说笑过。像这样的节烈,不知能不能得到旌表?”王生既然得了详情,急忙回到局里,把夜里所梦和老人的话,向全体同仁报告了,并且把她的名字登上了节妇的名册。节妇受到神如此的敬重,难道我们可以轻视吗!
【正文】坐花主人曰:“忠孝廉节,根于至性。天固尽人而畀之,非若富贵利达之或有所吝也。而天之重忠孝廉节,实有百倍于富贵利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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