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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坐花志果·果报录 下(清·汪道鼎着)
清·汪道鼎着
鹫峰樵者音释
下卷目录:
一、受污不辩
二、腹内蛇鸣
三、救人延寿
四、妒奸误杀
五、子死复生
六、殿试卷用淡墨
七、敬师获报
八、抚院吏
九、吴封翁
十、香店
十一、贱值盘剥三则
十二、白云庵
十三、颜太夫人
十四、照例办二则
十五、杨协戎
十六、某选郎
十七、义犬
十八、报恩猪
十九、周云岫
二十、王中丞
二一、李晓林
二二、伪书保节
二三、阴骘两榜
二四、陶顺
二五、雷劈盗弁
二六、掘坟卒
二七、雷警不孝
二八、埋尸获报
二九、陕右生
三十、柯桥某
三一、安港东岳庙三则
三二、蔡方伯
三三、杀婢索命
三四、无头人
三五、朱书闱卷
三六、梦中鹤舞
三七、雷震后妻
三八、顾云樵
三九、口报
四十、石大郎
四一、风卷麻裙
四二、弃米圊中
四三、埋骨不慎
四四、承德令
四五、鬼文入壳
四六、冷甲
一、受污不辩
遗食好安贫者脉偿银藉慰病人心
气宽量大储阴德如此良翁哪里寻
【正文】常州魏廉访之封翁,乐善好施,精于歧黄〖(史记)黄帝使歧伯尝味草木,典医疗疾。(按)黄帝咨于歧伯而作内经,世称医为歧黄,本此。〗。求医者不论贫富,皆尽心治之,不索谢。赤贫无力者,转捐资赠以药。遇乡民来城就医,必先予之粥或饼饵〖饵,音耳。(说文)饵,粉饼也。〗。食已,始诊脉,曰:“远行而益之以饥,血脉多紊乱〖紊,音问,亦乱也。〗。我遗之食,而俟其少休,脉始可定。我岂好行其德哉?我将以神吾术也。”其托辞以行善,皆类此。
【释文】常州魏廉访的父亲,乐善好施,精通医术。上门求医的人,不论贫富,都加尽心治疗,不图回谢。对那些十分贫困的病人,反而赠钱送药。遇到远乡来城求医的人,一定先让喝点粥或吃些饼,吃完,才开始诊脉。他说:“这是因为走了远路,加上饥饿,血脉多有紊乱。我让他们先吃点东西,稍稍休息一下,脉才能安定下来。我哪里是想要行善积德,只是要用这种办法来显示我医术的神妙!”他行善所借口的托辞,大多如此。
【正文】尝为人延往治病,病者枕畔失银十两,其子惑谗言,疑公取之而不敢问。或教之执香跪于公门,公见而讶之,曰:“若何为者?”对曰:“有疑事欲问,恐长者见责,勿敢言。”公曰:“第言之,弗汝责也。”乃以实告。公延入密室,曰:“事诚有之。适暂移以应急需,原拟俟明日复诊时,密归赵璧〖(史记)赵得楚和氏璧,秦请以十五城易之。蔺相如奉璧而往;既献璧,视秦无意偿城,乃绐取璧,遣从者怀之间行归赵。(按)世谓还物曰归赵璧,本此。〗,今既承询及,可即取去,幸勿为外人道也!”遂如数兑银予之。
【释文】有一次先生被请往一病人家中治病。病人枕头旁丢失了十两银子,他的儿子听了谗言,怀疑是先生拿了,但又不敢当面问。有人就教他拿一柱香去跪在先生门前。先生见了,奇怪地说:“这是为什么呀?”答说:“有桩疑难事,想问先生。怕老先生见怪,不敢说。”先生说:“你说吧,不责怪你!”病家子才以实相告。先生把他请进密室,说:“确有此事,我是想暂时拿去以应急需,原打算明天复诊时,如数偷偷还回去。今天既然你问起了,可以马上拿回去。请你千万不要向外人说!”马上如数给了他。
【正文】方其子之执香而来也,人咸谓公素谨饬,不宜以秽行重诬长者。及取银归,则皆喟然曰〖喟,五丑切,音魁,去声;又音蒯,叹声。〗:“人心之不可知如是哉!”一时谤议繁兴,公闻而夷然不屑也〖夷然,自若貌。正字通,凡遇事物,轻视不加意,曰不屑。〗。
【释文】刚才病人儿子来先生门前跪香,大家都说先生一向谨慎高尚,不应该诬陷有道德的人会有这么肮脏的行为。等他们见到病人的儿子拿着银子出来回去了,都异口同声感叹说:“人心之不可知,竟到如此地步!”于是七嘴八舌诽谤议论之声四起。先生听到之后,神态自若,毫不在意。
【正文】未几,病者疾愈,拂拭床帐,得其银于褥底,始大惊悔,曰:“失物固在,奈何陷长者于不义?宜速往对众归之,毋使久抱不白冤。”遂父子偕至公门,仍执香而跪。公见而笑曰:“今又何为者?”忸怩而对曰〖忸,女六切,读如玉;怩,音尼,惭色也。〗:“向所失银固在,疑误长者,罪当死。今缴还公所赐银。小子无知,捶扑惟命。”公笑扶之起,曰:“是何妨?勿以介意。”其子从容请曰〖从,音舂。从容,缓貌。〗:“前日谗言得罪长者,何以甘受污名而不辞,致某惭愧无地?今既蒙垂宥,敢问其故?”公笑曰:“尊翁与我同里〖,音汗,门也。〗,素知其勤俭惜财。方在病中,闻失十金,病必加剧〖剧,音及,甚也,增也。〗,或致不起。吾是以宁受污名,使尊翁知失物复得,变戚为喜。病自愈矣!”病者父子复长跪顿首曰:“感君厚德,不惮自污以活我,愿来世为犬马以报大恩。”公因延其父子入,置酒款之,尽欢而散。是日观者如堵墙〖堵,音赌。(礼射义)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注)如堵墙,言围绕而观者众也。〗,皆曰:“长者之所为,固众人不可测也!”于是魏善人之名大噪〖噪,音燥。大噪,犹大震也。〗。
【释文】不久,病人痊愈。清理打扫床帐时,在褥垫下找到了银子,才大惊而后悔说:“东西并没有丢失,竟然陷害了一位德高的长者,这该怎么办!应该马上去先生家,当着众人面把钱还给他,不能再让他抱不白之冤!”于是父子俩一道来到先生寓所,仍然手奉燃香跪在门前。先生见了,笑着说:“今天这样,又是为什么啊?”父子羞愧地说:“以前丢失的银子,没有丢,我们错怪长者了,真是该死。今天来交还先生所给的银子。小子无知,任凭先生打骂!”先生笑着把他们扶起来,说:“这有什么关系?不要放在心上!”病人的儿子问先生:“那一天我谗言污罪长者,为什么先生甘受污名而不说明,使我今天羞惭无地!今天既蒙先生宽怀,饶恕我们,是否能告诉我们,先生这样作的原因是什么呢?”先生笑着说:“你父亲与我是乡亲邻里,我素来知道他勤俭惜财。正在病中,听说丢了十两银子,病情一定会加重,甚至会一病不起。因此我宁愿受点委屈背上污名,使你父亲知道失物找到,痛戚之心得以转喜,病自然会好起来!”听到这里,父子两人都双膝跪地,叩头不止,说:“感谢先生厚德,不顾自己名声被污而救活我的性命。愿来世作犬马以报大恩!”先生把父子二人请进家去,设酒款待,尽欢而散。这一天,围观人多如墙一样,都说长者的作为,确是众人所猜测不透的。从此魏善人之名声就传开了。
【正文】其后廉访自进士起家,至陈臬某省。公年登大耋〖耋,音跌。(易经)则大耋之嗟。(说文)年八十曰耋。〗,屡膺封诰〖膺,音应,受也。〗。诸孙亦多通籍〖通籍,谓贵显也。〗。识者谓天之施报善人,固不爽也!
【释文】后来廉访先生自进士起家,到某省作到臬台,老先生当正值八十大寿,多次受皇上封诰,各位孙子也多显贵。有识之士都说上天对善人的施报,的确不虚!
【正文】坐花主人曰:“昔西汉不疑〖,音吮。〗,有人误持同舍郎金去,疑为不疑所盗。不疑不辨,偿以己金。后得金,亡金郎大惭,谢不疑,不疑亦弗较。观魏封翁事,古今人何必不相及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古代西汉有一位不疑,有人错把同住一房的人的银子拿走了。失主怀疑是不疑所偷。他也不加申辩,把自己的钱赔偿给他。后来丢失的银子还回来了,失主大感惭愧,向不疑道歉致谢,不疑也不计较。看到魏老太翁的事,就可知道,今人不一定不及古人啊!”
二、腹内蛇鸣
虺蛇乘作腹中鸣溺女从来罪不轻
我愿宰官绅士辈育婴保赤广经营
【正文】湖州贫家多溺女之习。余母尝言亲眷家有一侍女,嫁后生女,辄溺死之。十年中育七女,无一留者。后复有孕,临盆不育,但闻腹内蛇叫,闻一昼夜,号呼而死。诗不云乎:“维虺维蛇〖虺,音悔。(诗经朱注)虺,蛇属,小颈大头。〗,女子之祥。”然则腹中蛇鸣,岂非被溺之女怨毒所化乎?
【译文】湖州地区,贫穷家庭生了女孩子,常常把她溺死。我母亲曾给我讲过,亲戚家有一个侍女,出嫁以后,生了女婴,就溺死,十年生了七个女孩,都溺死了,没有留下一个。后来又怀了孕,足月临产,生不下来,只听到腹内蛇叫,叫了一昼夜,产妇痛苦号叫而死。诗经中不是有“维虺维蛇,女子之祥”的说法么!但是肚子里蛇叫,这难道不是被溺之女孩的怨毒所化吗!
三、救人延寿
同舟推解恰深情想见翁非作孽身
阴卒泄机遭贬谪笑他受累却非轻
【正文】休宁汪翁,岁暮收帐归,扁舟行风雪中。岸上一人求附舟,舟子不欲,翁独怜而许之。及登舟,已冻馁欲僵〖馁,弩罪切,音内上声,饿也。〗。翁温以敝裘,饮以火酒。移时始能言,顿首作谢。诘其踪迹,告曰:“我非人,城隍司勾魂使也!”问所勾何人,出示一册,共三十三名,翁冠其首〖
佛教因果真实放生故事
冠,音贯。(韵会)为众之首曰冠。〗。大惊,向之长跪乞哀。其人曰:“此奉东岳行勾,虽城隍司弗能救,我何敢玩法?”固哀之。曰:“无已,念同舟推解之恩〖(史记淮阴侯传)汉王解衣衣我,推食食我。〗,置君于末,可暂缓数日。君速归理身后事,新正三日候君于庙门左。”翁谢之。
【译文】休宁县汪老先生,年底出外收帐,返程途中,乘船在风雪中行驶,见到岸上有一个人打手势,想搭船。船主不愿意,老先生却怜悯他,同意了。他上船时,已经冻饿交加,几乎不能动了。老先生把自已披的旧皮衣给他裹上,又拿火酒给他喝,过了一会儿,才能说话。起身向老先生行了叩头礼以致谢意。问他从哪来到哪去,他说:“我不是人,是城隍司下的勾魂使。”问他去勾什么人,他拿出一本名册,共三十三名,老先生的名字列在第一。老先生大吃一惊,双膝跪地,向他哀求,这人说:“这是奉东岳大帝之命,即使城隍司也救不了。我怎么有胆量玩法。”老先生哀求不已,他说:“没办法。这样吧,念让船救我冻馁之恩,就把你放在最后,可以暂缓几天。先生马上回去料理好后事。新正初三,我在大庙门口左侧等候先生。”老先生致了谢。
【正文】旋至一村,其人作别登岸,维舟觇之〖维,系也。觇,音瞻,窥也。〗,见其迳入一人家〖迳,音径。迳入,犹言直入。〗,有顷复出,其家哭声作矣。翁念其言信,仓皇鼓棹归〖棹,音赵。仓皇,急貌。鼓,摇也。棹,橹也。〗。甫登岸,见有男妇二人,相持而泣。询其故,以岁暮欲鬻妻以偿逋负〖鬻,音育,卖也。逋,音哺,平声。欠债曰逋负。偿,还也。〗,无应者,将夫妇偕死。翁念我数日人耳,需多金何为?举收帐所得银尽与之。至家已除夕,越明日元旦,召亲族邻里咸会,凡负财而力不能偿者,悉焚其券。鬻田而价未足者,能赎听其赎,不赎则增其值〖值,价也。〗。曰:“无为后人累也。”复呼集家人嘱以后事。既毕,语众曰:“今将与公等长别,宜各尽欢。”遂置酒欢饮,从容竟日〖从容,舒徐貌。竟日,尽日也。〗,及暮始散。
【译文】不一会船过一个村庄,这人告别上了岸。老先生让船主把船停在那里,静静地观察,只见那人迳直进了一家,隔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就听到这家传来了哭声。老先生心想他说的话是真的,就让船家快点行船。到家刚上岸,遇见一对夫妇,相持而哭,一问,说是岁末要把妻子卖了偿还欠债,没有人要买,两人准备一同自尽。老先生心想自己已是活不了几天的人,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就把收帐所得的钱,统统给了他们。到家已是除夕之夜。第二天大年初一,他把亲戚邻里请来开了个会,凡是借他家钱而无力偿还的,债券当众焚烧;卖田产给他家而价未给足的,愿赎就赎回;不赎的,加价偿值。他说这样做,是“不要拖累后人”。然后又召集家人,安排了后事。最后对大家说:“今天要和各位永别了。大家应该尽情一欢!”就设置酒席,请大家就座,慢啜畅谈了一整天,天黑方才散去。
【正文】至初三日,竟亲诣城隍庙投到,果遇前使于门左,容色凄惨,谓翁曰:“君累我矣!我以一念不忍,移易后先。昨城隍以君活人夫妇及焚券二事,申奏东岳;东岳谓此人已死,何得有此义举?敕城隍行勘〖勘,音堪,去声。行勘,犹言行查也。〗,以余泄机玩法,流贬云南。君则增寿一纪,子孙加注禄籍。君宜益勉为善,后十二年,再当遇君于此。”言讫不见。翁归,竟无恙。
【译文】到了初三那一天,他亲自前往城隍庙报到。果然在大门左侧遇到了以前的勾魂使,见他脸色凄惨,对老先生说:“先生拖累我了。我因为一念不忍。变更了先后次序。昨天城隍以先生救活夫妇性命和焚毁债券二事上表,申奏东岳大帝。东岳说此人已死,怎么会有这种大义之举动,下令城隍追查。由于我泄漏机密无视法纪,把我流贬到云南。给先生增寿一纪,子孙加封禄籍。希望你以后更加尽力为善。十二年以后,再与先生在这里相见。”说完就不见了。老先生回到家里,竟然没有任何病痛。
【正文】未几,二子相继入泮,家亦日富。后十二年元旦,复梦前卒来告曰:“上帝以君增寿后,戒杀放生,力行善事,已授君某县城隍。今阳数告终,即当履任,后三日当引驺从来迎〖驺从,注详云间守篇。〗。”及醒,呼子孙至榻前,从容嘱以后事。届期,沐浴衣冠,端坐以待,忽隐隐闻鼓乐声,翁曰:“驺从至矣!”遂含笑悠然而逝。
【译文】不久,两个儿子前后入了官学,家业也日益富起来。十二年后的元旦,又梦见以前的使卒,他告诉老先生说:“天帝因为先生增寿以后,戒杀放生,努力行善,已经授你去某县当城隍。今天阳寿告终,即当去上任。再过三天我就带坐骑和仆从前来接你。”醒后,先生把子孙召集到卧榻前,很从容地嘱咐了后事。到时,沐浴过后穿戴正齐,端然而坐等待着,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鼓乐之声,老先生说:“接我的人来了!”面含微笑,悠然而逝。
【正文】坐花主人曰:“是则余乡人及亲族中多能言之。以数日之人,而以为善增寿,天之报施,何其厚耶?至于脱鬼趣而叨冥秩〖鬼趣二字,出(楞严经)。秩,禄也。叨冥秩,指其作城隍而言。〗,衣冠坐待,鼓乐来迎。以视十二年之前,风雪扁舟,几于道毙者,其舒惨奚啻霄壤〖奚啻霄壤,犹言天地悬远也。〗,然则人亦何所惮而不为善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这件事,我故乡和亲族中,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只能活几天的人,因为行善而增寿,上天的报施,真是深厚!若说脱离鬼道而得冥官,衣冠严整,鼓乐来迎;再看十二年前冒风雪,乘扁舟,几乎死在路上,两者较比,一舒一惨,真是天壤之别!然而,人又有何所惧而不肯作善事呢?!”
四、妒奸误杀
哪堪少女夜迷途片念差时首已殊
为了一人伤四命刀巴解字理非诬
【正文】有陈周二吏,生同里,居同庄,同为豫臬书吏。每遇换班往来,皆相约同行。是年下班归,陈以有事暂留,嘱周先之,周遂独归。骑一牝骡〖牝,音膑。(说文)畜母曰牝,即本此。〗,按辔徐行〖辔,音沛,马缰绳也。句出(史记周亚夫传。)。〗
【译文】有二位书吏,一姓周,一姓陈,出生在同一条巷子,住在同一个庄子,同在江西一位臬台大人府中任书吏官。上下班,都是相约同行。这一天,下班了,陈因为有事暂时留了下来,他嘱附周先走。周就一人骑上母骡,手握缰绳,徐缓悠悠地走着。
【正文】歧路中遇一少妇〖歧路,三叉路也。〗,骑牡骡得得而来〖牡,音亩。(说文)畜父曰牡。(僧贯休入蜀诗)万水千山得得来。(按)得得,骡行貌;言骡行之象,本得得也。〗。骡见牝骡而随之,妇亦不辨。薄暮〖天将晚之谓。〗,妇询周曰:“欲往某村,尚有几里?”周讶曰:“误矣!某村宜向西行,此地相距且五十里。日暮无伴,恐难达矣!”妇闻周言,惊而泣曰:“将奈何?”周曰:“予有小庄,离此二里许,姑偕余往,借宿佃家〖佃,音殿。(字汇)佃,代耕农也。〗,明日循途以往,可乎?”妇不得已,从之。周又曰:“尔少妇,我孤客,恐佃致疑,曷伪为余之戚者〖余,犹我也。戚,亲戚。〗?”妇勉许之。遂相驱至庄,周谓佃曰:“余下班归途,遇表妹欲往某村,迷路不得达。幸遇我同来,暂假一宿,明日五更即行。”佃曰:“乡居逼仄,无多屋,恐亵慢耳!”随引妇入宿于房内。房外尚有屋一楹,取房门为榻,置周行李于上。
【译文】来到一叉路口,遇见一少妇骑一头公骡得得迎面而来。公骡见了母骡就尾随在后面,少妇也没有注意。天将晚了,少妇问周:“请问,我想去某村,还有几里?”周惊讶地说:“去那个村子应该向西走,离这里有五十里。天又黑了,一个人走恐怕走不到了!”少妇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就哭了起来,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周说:“我有一个小庄子,离这里有二里左右。你姑且跟我去,在我家佃户家中过一宿,明天再找路回去,行吗?”少妇也只好答应了,周又说:“你是少妇,我又是单身行路,为免佃户生疑,就说你是我亲戚吧。”少妇也勉强答应了。于是两人相随来到庄上,周对佃户说:“我下班回来,在路上遇到表妹想去某村,迷了路,幸好遇到我同来。在这里暂借宿一夜,明早五更就走。”佃户说:“乡下的房子小,没有多余的屋子,恐有怠慢!”就领着少妇进内房。房外还有一间,把房门板取下作铺,把周的行李放在上面。
【正文】五鼓佃起,呼周不应。遍视堂屋,阒其无人〖阒,音去,静也。〗,持灯入卧房烛之〖烛,犹照也。〗,则二人并头卧坑上,不知何时死矣。血流枕席,割而不殊〖殊,断也。〗。大骇,私念:“此二人暮夜来,无知者,不如埋之以灭其迹,可免拖累。”遂仓皇负尸出〖仓皇,急貌。〗,掘土埋之。
【译文】到了五更,佃户起来叫周,不应。到堂屋看了,没有人影。就端着灯进卧房,一照,只见两人头靠头卧在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枕头席子上都是血,头还连着身体,没有断。佃户吓得几乎失去神智,他想这两人黑夜来,没有别人知道,不如把
佛教故事水獭
尸体埋了,以免受牵连。他仓惶之中把尸体背出去,挖坑掩埋了。
【正文】次日,牵骡骡赴集上卖〖集,市集也。〗。适陈归,过集见骡,意周已归。往探其家,曰:“未回。”陈曰:“骡已在集,何言未回?”相与至集视之,骡果在。问其所自〖自,由也。〗,访至佃家。往返盘诘,佃不能隐,具以实对。报县起视,果得二尸,一为周,其一则褊衫大袖〖褊,音扁。(说文)褊,衣小也。〗,秃然僧也〖秃然,无发也。〗。众咸惊噪,官令陈僧尸于场,募能识者。或辨为某庵僧之徒,飞签往捕其师至。则色变而语遁,威之以刑,即吐实曰:“昨与徒在某家礼忏,夜归过此,闻地中呻吟声〖呻,音申〗。启视,见男女二尸,女已复活。某意图奸匿,徒执不可,故杀而埋之。”讯女何在,曰:“现匿庵中。”往搜得之。
【译文】第二天,他牵着两骡到集上去卖。恰好陈回来,经过集市,见了周的骡子,心想周已经回来了,就去周家看他。家里人说他没有回来,陈说:“骡子都在集上,怎么说没回来呢?”就相随来到集上,骡子果然在那里。就问这骡从哪儿来的,追问到了佃户,反复盘问,佃家隐瞒不住了,就吐了实情。于是把案件报到县衙,下令验尸,果然挖得两具尸体,一具是周,别一具则是褊衫大袖的光头和尚。围观之人都惊讶喧噪。县官下令把和尚的尸体陈放在场子里,让大家辨认。有人说这是某庵僧的徒弟。县官急发签去拘捕其师父。抓来以后,他脸色吓成灰白,说话吱唔。县官威胁他,如果不招就要动刑,他才吐了实情,说:“昨天和徒弟去某家礼忏做佛事,夜里回来路过此地,听到地里有呻吟声,挖开一看,有男女二具尸体,女的已经复活,我就想奸污她,但徒弟坚持不可,所以把他杀了,埋在那里。”问他那少妇在哪里,说现在藏在庵中。前去搜查,果然找到了。
【正文】顾僧事虽白,而杀周者未得主名。讯佃,是室本何人所居,曰:“某之妹。”唤之至,年二十许,颇有姿色。命暂禁于密室,夜分,唤稳婆验之,已非处子〖女未嫁曰处子。〗。询其与奸为谁,女不能讳,实对为西邻某甲,连夜捕之至,一讯而服。盖某甲夜入女室,见二人并头睡,疑别与人有私,妒火中焚,并杀之,而不虞其误也。谳定〖谳,音孽,又音彦,议罪曰谳〗,某甲与僧,俱以因奸致死,问大辟〖辟,音僻。(礼记)其死罪,则曰某之罪在大辟。〗。而坐佃以移尸之罪。
【译文】至此,僧徒被杀之事已明,但杀周的人还不知是谁。县令就询问佃户:“这间房子原来是谁住在里面?”答说:“是我妹住”。把他妹妹找来,年龄二十多,颇有姿色。县官命暂时把她禁闭隔离,夜里叫来一个接生婆对她进行验身,发现已不是处女。问她与谁通奸,她无法隐瞒,供出与西邻某甲。连夜把某甲抓来,一加审讯,就招供了。某甲那天夜里,进入女子住的房间,见是两人并头而睡,疑心是与别人有私情,一时妒火中烧,就杀了两人,没有想到杀错了。县官遂判决某甲和僧,因奸致杀人命,判死刑。而佃户因移尸不报,判监禁。
【正文】坐花主人曰:“昔人有言曰:‘奸近杀。’谅哉〖谅,犹信也。〗!当周生邂逅彼姝〖邂逅,音解遘。姝,音枢。(玉篇)邂逅,不期而会也。(诗经)彼姝者子。(韵会)女之美者曰姝。〗,要宿佃家〖要,音邀,与邀义略同。〗,岂不视为生平奇遇哉?乃为欢须臾〖臾,音俞。须臾,不多时也。〗,丧生俄顷。入室者既变衽席作干戈〖此指周因奸被杀言。衽,音忍,注详云间守篇。〗,闻声者复化慈悲为残忍〖此指僧杀其徒言。〗。欲情偶炽〖炽音赤,盛也。〗,孽海同沉。一女迷途,四人殒命,可勿畏哉?可勿戒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古人有言:‘奸情隐含杀机。’确实有道理!当周生在路上巧遇那位漂亮少妇时,邀她在佃户家留宿,难道不是认为这是生平难得的艳遇吗!结果为须臾之欢而丧生俄顷!那个通奸者进得房来,更把偷情变为杀戮!听到呻吟声的那个,色欲顿生,转慈悲为残忍,招来孽海同沉!一个女人迷路,四人跟着丧命。难道不可怕吗!难道不该引以为戒吗!”
五、子死复生
祖慝遗留得九魔败家毕竟要消磨
不如赈济资先罄五子重生福报多
【正文】菱湖王文简公以衔之先世某翁,以财雄于乡。弱冠后〖冠,音贯。(礼记)二十曰弱冠。〗,连举九子,顾皆顽钝勿慧。乾隆某年岁大歉〖大歉,大荒也。〗,人多菜色〖(礼王制)民无菜色。(按)菜色,饿色也。〗,翁罄己资以赈其乡人,全活无算,而翁家亦缘是中落〖缘,由也。富家忽贫曰中落。〗。未几,长子染疾死。不逾年,九子相继夭殁,无一存者。夫妇悲愤,惘惘若痴〖惘,音罔。惘惘,失意貌。〗。素奉观音大士,因作一疏,焚于供像前,词颇哀怨。是晚梦大士谕之曰:“汝向所生九子,是为九魔,皆败子也。缘尔祖有隐慝〖慝,他德切,音忒,恶也。〗,令败尔家。昨以尔倾家赈济,阴德浩大,上帝特敕所司收回魔鬼,别降文人以振尔后。若能益修善果,二十年后,文曲星当生尔家。毋自怼也〖怼,音队,怨也。〗。”夫妇所梦皆同,遂益兢业为善〖兢,音矜。兢业,戒惧貌。〗。扶危救困,孜孜如恐不及〖孜,音滋。(书经)子思日孜孜。(注)孜孜,勉力不怠之谓。〗。
【译文】菱湖王以衔先生,号文简,他祖父是当地乡里手屈一指的大富翁。二十岁以后,接连生了九个儿子,一个个都是顽劣蠢钝,毫无慧根可言。乾隆间有一年大旱,颗粒无收,老百姓都饿得面黄饥瘦。老先生把全部家产拿出来赈济,救活了许多人,自己家也因此中落。不久,大儿子得病死了,不到一年功夫,九个儿子前后都夭折了,一个都没有剩下。夫妻两人悲愤之极,神情恍惚,若痴若呆。他们一向供奉观音大士,就写了一份措词相当哀怨的呈疏,在所供的佛像前焚烧,以示泣诉。当晚梦见观音大士告诉他们说:“你们以前所生的九个儿子,是九个魔头,都是败家子。因为你家祖辈有隐恶,是让他们来败坏你家的。后因你能倾其家财赈济,阴德浩大。天帝特下令所司收回这几个魔鬼,另派文人降生你家,以振兴你的家业。如果能更加努力修善,二十年后,文曲星将降生在你家。不要埋怨不满!”夫妇两人所梦都一样。于是更加兢兢业业作善事,扶危救困,孜孜不倦,生怕做得不周到。
【正文】未几,妻妾数人先后有娠〖娠,音申,又音震,怀孕也。〗。数年之间,复得五子,咸读书能文章,有声庠序间。再传而文简公大魁天下〖中状元曰大魁天下。〗,官至尚书。其弟以〖,音吾。〗,即是年会元,至今簪缨勿替〖(诗经)子子孙孙,勿替引之。(注)替,废也。〗。
【译文】不久,妻妾几人,先后都怀孕了。几年之间又得了五个儿子,都喜读书,而且会写文章,在学界很有好誉。再下一辈就是文简公,大魁天下(中状元),官至尚书;文简公的弟弟王以,就在他哥哥中状元那一年中了举人。至今,他家子孙后代中,考中当官的没有中断过。
六、
佛教故事为人民服务
殿试卷用淡墨
险哉获间遽相倾难得王言诘厉声
淡墨偏教关节合师生兄弟迹同明
【正文】王文简公以衔,与其弟以,为诸生时,有声庠序间,为学使窦东皋先生所赏,一时称为二王。乡捷后,同应乙卯会试。窦为总裁,首题民之所好好之二句。窦为学使时,按临湖郡日诣学讲书,至此节别有心解,至是适以之命题,通场惟二王解与己意合。及揭晓〖出榜曰揭晓。〗,以得会元,以衔第二,下第者遂多浮议〖不中曰下第。浮议,谤言也。〗。
【译文】王以衔,即文简公,和他弟弟王以作秀才时,在学界就出了名,受到学使窦东皋先生赏识,一时被称为二王。兄弟二人在乡试中双双获捷,后又一同参加乙卯年的会试。窦东皋先生为会试总裁,出的第一题就是“民之所好,好之”二句。窦东皋先生被派往菱湖郡任学使工作时,常去学馆讲书,讲到“民之所好,好之”这一节时,发挥了独到见解。至会考时,就恰好用上这两句作了命题。所有参考生的答卷中,只有二王的文章旨趣,与东皋先生心意相合。出榜揭晓时,王以得会元(第一名举人),王以衔为第二,其他未录取者在言词上多有不平。
【正文】时和相当国,以窦骨鲠不附己〖鲠,音梗。(荀子)君有忠臣,谓之骨鲠。(按)骨鲠,刚直之谓。〗,思有以中伤之〖中伤之,犹言害之也。〗。闻之大喜,遽以上闻。纯庙为所动,谪窦官〖谪,音摘,犹降也。〗,而逐以回籍读书。及廷对日,文简公念师干吏议〖获罪曰干吏议,师指窦东皋先生言。〗,弟被放逐,郁郁不得志,仅以淡墨书卷,潦草终场,无复奢望。
【译文】当时正是和相国当政,因为窦东皋先生刚直,不去攀附巴结他,他就想找茬加以中伤。听到会考的情况,大喜,立即上报皇上。皇上被他说动,降旨谪去窦的官职,把王以逐回本乡读书。到了廷对(殿试)那一天,文简公想到自己的老师窦东皋获罪皇上,弟弟又被取消举人资格,遣返回乡,心中十分郁闷,只用淡墨书写考卷,潦潦草草地写完就交了卷子,也不再抱什么奢望。
【正文】适和相有馆师,亦于是年中进士,和嘱之曰:“子殿试日以淡墨书卷,可得鼎元。”及得公卷,以为必馆师也,竟置一甲。胪唱日,纯庙见其书以淡墨为疑,和从旁力赞曰:“此人以淡墨书卷,能庄雅若此,较浓墨者倍难,必积学士也。”纯庙以为然,遂得首选。及唱名为王以衔,上顾和厉声曰:“此亦窦光鼐所为耶〖鼐,音柰。〗?”和噤不敢出一语〖噤,音禁,口闭也。〗。于是窦怨大白,而浮议亦顿息。甚矣!小人之所为,无往不福君子。小人亦枉自为小人哉!
【译文】恰巧和相国有一位馆师,也是当年中的进士。和相国曾在廷对前嘱附他说:“你在殿试的时候,用淡墨书写卷子,可得鼎元。”阅卷时,拿到文简公的卷子,以为一定是馆师的,就排在了一甲(第一名)。在胪唱日(皇上临场,最后定榜),皇上见卷子是用淡墨书写,心中有疑,和相国就从旁极力加以赞扬,说:“这人用淡墨书写,能写得这样端庄典雅,比用浓墨书写更是难得了,一定是位饱学之士。”皇上也认为是这样,就定为首选。到了唱名时,却是王以衔。皇上瞪着和相国,严厉地说:“这难道也是窦光鼐干的吗?”和相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于是窦东皋先生的冤情才大白于人前,外面的各种议论也就平息了。真是的!小人的一作一为,件件都成了君子的福运。小人也真是枉为小人一场!
七、敬师获报
皋比久侍亦前缘心血遗来数十篇
寄语夺元诸俊侣敬师两字是真诠
【正文】浙江某解元幼时,封翁即延名师训之。教法精严,封翁亦敬礼备至。自开蒙以至开笔为文,不易师。解元弱冠补博士弟子员,师以生平所作制艺悉授之〖场屋中时文曰制艺。〗。又择其极佳者数十篇,令之熟读,且曰:“吾一生精血,尽在于是,如场屋遇之,皆可抡元夺魁。”解元受之,略读皆成诵。
【释文】浙江有一位解元(乡试第一名),小时,他父亲就聘请名师来教育他,教法和要求精密严谨。老先生对老师也尊重礼敬十分周到。从孩子启蒙阶段直到开笔写文章,没有更换过老师。孩子二十岁就考选为“补博士弟子员”。这位老师把自己平生所作应考文章(制艺),全都教授给这位学生。又从中选择最好的几十篇,让学生熟读,并说:“我一生的心血,都在这里面了。如果参加科考遇上,都可以抡元夺魁(必中无疑)”。学生受教以后,读一两遍,都能流利背诵。
【正文】未几,师寝疾,解元父子视医药,必诚必谨。及卒,棺殓精整。又周恤其妻子,馆谷优渥〖渥,音屋。修金曰馆谷;优渥,丰厚也。〗,无异师在时。积数年不倦。
【译文】没过多久,老师患病,父子两亲自请医侍药,必诚必谨。逝世以后,备棺装殓,十分认真精心。又周济抚恤老师的妻子家眷,报酬优渥,和老师在世时一样,一连几年没有任何厌倦之情。
【正文】及领解之岁,封翁梦师来谢,且曰:“向余有文数十首,以授令郎,恐久而忘之,宜督令熟读,即所以报也。”及醒,以问解元,果有之。因告以梦,且课之读。至七月初,仅熟其六七。解元拟姑置之,是夕封翁复梦师至,曰:“昨见令郎夜读余文,尚未尽熟,试期已迫,宜督之,弗遗一艺也。”既醒,以责解元,不得已尽熟之。及试,头场三题,师文中得其二,皆照录之,惟缺孟艺。竭一日之力构成之〖构,犹做也。〗,得与师作,工力悉敌〖谓相等也。〗。揭晓〖注见前篇。〗,遂中解元。
【译文】到了考解元那一年,老先生梦见老师前来拜谢,并嘱咐说:“以前我有数十篇文章,教授给了令郎。我担心时间久了,他会忘记。请你督促他读熟!”到了七月初,儿子只读熟了六七成,认为没有必要全部熟读。当晚老先生又梦见老师来,说:“昨天夜里见令郎读我的文章,还没有全部熟悉。试期已近,应该督促他,一篇也不能漏!”老先生醒来以后,就责备儿子,要他全部读熟。儿子不得已把文章全部读熟了。到得头场考试,打开卷子,有三个题目,师父的文章就占了两道,他便照抄。只缺有关孟子的一篇,化了一天时间,精思构架,写成了,功力和老师相当。揭晓发榜,中了解元。
【正文】坐花主人曰:“自世风日下,素封之家〖注详偷儿篇。〗,酒肉徵逐〖(韩愈柳子厚墓志铭)酒食游戏相徵逐。(按)徵逐,会合之义。〗,声色娱情,虽日费千金,亦所不惜。至于延师训子,则锱铢必较。若封翁之所以待其师,可不谓忠且敬欤?终食其报,宜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世风日下,有钱有势的人家,酒肉豪宴,沉溺声色,虽日费千金,亦在所不惜。至于聘请老师教育孩子,则分厘都要算计。像老先生这样对待老师的作法,能不说是既忠厚且尊敬吗?终于得到酬报,确实应该!”
八、抚院吏
诛恶无私仗祝融家财性命一时空
若非祖德宗功在二子皆归劫数中
【正文】某甲充抚院吏,生平无恶不作,倚势舞文〖舞文,注详胡封翁篇。〗,官民俱畏之如虎。省会有清节堂,以养嫠之无归者〖嫠,音离,寡妇也。〗,甲夤缘为董事〖夤,音寅。夤缘,注详汤封翁篇。〗。数年后,其经费多入私橐〖橐,音托,袋也。〗,堂中妇几无以存活。又窥某庵尼少艾多资,诱奸之,遂娶为继室。凡官吏有微眚〖眚,音生,上声;又音省,过也。〗,必多方逼索,少不遂欲,即中以危法,每有被累陨命者〖陨,音允。陨命,犹言伤命也。〗。恶孽万端,不堪枚举〖枚,音梅。枚举,犹言一一举之也〗。有子二人颇长者,见父所为不善,恒规谏之〖恒,常也。劝改过曰规谏。〗。甲怒,俱分居于外。嘉庆癸酉春,家遭回禄〖回禄,即(史记)所载吴陆回续,火神名,故被火曰遭回禄。〗。甲夫妇及一女,与婢仆数人俱烬焉〖烬,音尽。(说文)火余也。(按)俱烬,皆烧死之谓也。〗。
【译文】某甲在巡抚衙门充当班头,一生无恶不作,仗权势欺压百姓,写恶状诬陷良善,官民都畏之如虎。省城中办了一家清节堂,收养无家可归的寡妇。甲就通关节走后门当上了清节堂董事,几年以后,办堂经费大部分落入了他的腰包,堂中的寡妇几乎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他又窥探到某庵中的一个年青尼姑,貌美多姿,就多方引诱加以奸污,然后娶了作小老婆。凡是下属各级官吏,稍有差错,他就想尽方法逼迫勒索,稍不满意,就加之重罪,往往有被逼丧命的。总之,恶孽之多,不堪枚举。他有两个儿子,却都是忠厚真诚的君子,有长者风范。见到父亲尽作不善之事,经常规劝。甲不但不听,反而越来越厌恶他们,最后一怒之下,把他们赶了出去,于是两人都在外分立门户了。嘉庆癸酉年春某天,甲家遭到火灾,甲夫妇及一女儿,还有婢仆几人,一并烧死。
【正文】先是其家有老仆妇,年七十余,念佛好善,常不义主人所为。一夕于厅事,见一人赤面绯袍〖绯音非,赤色也。〗,如世所塑火神像,大惊,趋避之,次日以告主人,且曰:“宜防火厄。”甲斥其妖妄,驱之出。别雇一妇,入门甫三日,亦被焚死。其家每夕内外门必下锁,火发后,家人请开门以求救。甲恐乘势掳抢,坚不允。及官至,命兵役扑门入,入则仆妇妻女俱已焚死,惟甲尚存。兵役掖之出〖掖,音亦,犹拖也。〗,甲忽念有要案全卷在内楼上,若失,罪当戍。时内楼尚无恙,复入往取。甫上楼,风卷火直扑内室,焚其梯。吏号呼乞救,众环视无可下手。未几,楼倒,堕火中死。次日检之,头面四肢俱烬,仅存中段,俨如焦木,报亦惨矣!
【译文】在此以前,他家有一老女仆,七十多岁,念佛好善,对主人的这种恶行,经常不以为然。一天夜里,她在大厅里打扫,看见一个赤面红袍的人,像庙里塑的火神,她大惊,躲开了。第二天前去告诉主人,说:“应该小心火灾!”甲怒斥她是妖妄之说,把她赶了出去,另雇了一个女仆,到家干活才三天,也被那场大火烧死了。他家每天夜里,内外各门都要上锁。火发以后,家人请他把门打开好扑救,甲担心外人乘火灾之乱进来抢劫财物,坚决不允许。等到官方带士兵赶到,才下令兵士把门撞开。进去时,仆妇妻女都已被烧死,只有甲还活着。兵士把他架了出来,甲忽然想起有一重要案子的全部案卷还放在里面的一座楼上,如果烧毁了,他要被判流放充军的。当时,那座楼还安然无恙。他就又进去取,刚上了楼梯,一阵风把火焰卷向内室,烧着了梯子,甲号呼求救,大家围在那里,不能近前,无法下手。没过一会儿,楼就被烧塌,甲埋在火堆中烧死。第二天勘验现场,他头面四肢全被烧成了灰,只留身体中段,也已成了一段焦木。报应真是够凄惨的!
【正文】是火也,仅焚某甲一家,左右壁邻均无恙。其二子以分出,均不及于难。或曰:“其先世有隐德,故报之其身云。”
【译文】这场大火只烧了他们一家,左右隔壁邻居,都未受到波及。他的两个儿子因为早已分居在外,都未遭难。有人说:“甲的先父一定有隐德,所以恶报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正文】坐花主人曰:“呜呼!天心之仁爱,可谓至矣!如某者,势凭城社〖(晋书刘鲲传)王敦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奸,何如?对曰: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也。(按)狐穴于城下,鼠穴于社中,人因重城社之故,不敢发掘其穴,故世间倚势作威者曰城狐社鼠。〗,罪积邱山〖言其罪之多也。〗,报几惨于焚林〖(淮南子)焚林而田。(按)此句犹言烧死之惨,甚于鸟兽之栖于林木中而被焚也。〗,身竟同于焦木。而克家有子〖(易经蒙卦)子克家。(按)克家,贤能之谓。〗,犹承隐德于先人〖此指其二子不及于难言。〗。比户为邻,不使狂飙之遍及〖飙,音标,风也。风不狂,故火不沿烧邻家也。〗。至于念佛好善之老媪〖媪,音袄,老妇之称〗,更令其目睹几先,身超事外。眚灾肆赦〖句出(书经)。(注)肆,纵也;眚,谓过误;灾,谓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于刑,直赦之也。〗,殃岂及池中之鱼〖(广韵)古有池仲鱼者,城门失火,仲鱼烧死。故谚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按)二句,指二子及老仆妇言。〗?同恶必惩,罪竟等一邱之貉〖貉,音鹤,兽名。(汉书杨恽传)古与今如一邱之貉。(师古注)一邱之貉,言其同类也。(按)此二句,指甲夫妇及女与婢仆数人言。〗。或免或否,皆视其人之自取,天何容心也?”
【译文】坐花主人说:“唉!苍天仁爱之心,真可谓无微不至!罪恶累累,积如丘山,其报之惨,家屋人等一火而尽,自身也成了焦木。而贤能之子,仍得承先祖之阴德而离于劫难,比户隔邻,不使风火遍及。对于念佛好善之老仆,更令她先于事发而见形,得以身超事外。罪福有大小,赏罚有轻重,灾殃难道一定及于池中之鱼吗?同作恶者,必然受到惩罚,其罪等同如一丘之貉。这其中有罚有免,全在于各人自己取舍,上天何须用心呢!”
九、吴封翁
伯也开藩次部曹贤孙又上木天高
贩来盐肉生涯贱谁肖苏州吴蠡涛
【正文】吴门吴蠡涛〖蠡,音里。〗,方伯之封翁。以贩盐肉为生。虽溷迹市贩〖溷,音混,浑也。〗,而乐善好施,孜孜不倦〖孜,音滋。注详子死复生篇。〗。衣食外稍有余,即以施贫乏者,乡里咸称为善人。生二子,皆登甲科。长即方伯,名俊;次树萱,由部曹典试陕右〖部曹,即郎中主事等职。放主考曰典试。陕右,即陕西之地名。〗,仕至盐司〖盐司,道台之称。〗;孙慈鹤入词林,官至侍讲。封翁屡受覃恩,盖盛德之报云。
【译文】苏州藩台吴蠡涛大人的父亲吴老太翁,以贩卖腌肉为生。虽然属于商贩之流,而秉性乐善好施,孜孜不倦,除了自己及家人的衣食外,稍有宽余,就用来施舍给贫苦之人,当地人都称他为善人。生了两个儿子,都科考登甲,长子就是藩台,名俊,号蠡涛;二儿子名树萱,任郎中主事(部曹),后任陕西主考(典试),升官至盐司(道台);孙子名慈鹤,入翰林,官至侍讲。吴老太翁几次受皇恩封赏,大家都说这是盛德之报。
十、香店
溲原由犬弃由人小利贪时怒触神
倘使妇言夫不听妻亡家破也无因
【正文】吴兴某,夫妇二人开一香店。一日晒香于门外隙地〖隙,音细。隙地,空地也。〗,有犬溲焉〖溲,音搜,尿也。〗,邻翁以告其夫,夫欲弃之。妇顾恤资本,必不可。夫惑其言,杂之好香中卖之,数日而尽。不两月,店毁于火。时方酷暑,妇于卧楼洗浴,从而焚焉。火息后,觅其尸,止一足存,全体皆为灰烬。识者以为秽渎神明之报。
【译文】吴兴县有夫妇二人,开了一间香烛店。一天在门外空地上晒香,过来一只狗,在香上撒了一泡尿。隔壁一老翁见后,就把此事告诉了店主,丈夫想把这些香丢掉,老婆舍不得这点钱,坚决不同意。丈夫被老婆的话迷惑了,就把这些香掺杂在好香里,几天就卖完了。不到两个月,这间香店被火烧毁。当时正是盛夏酷暑,妻子正在楼上洗澡,因此被烧死。火息以后,找到她的尸体,只剩一只脚,全身都成了灰烬。懂得的人,认为这是秽渎神明受到的报应。
十一、贱值盘剥三则
重利盘剥富未艰二十年来田几千
生子挥金如粪土岂能刻薄富长年
时逢水旱大荒年石粟遽能易亩田
年近古稀得败子可知人算报由天
【正文】姜元龙,金山之张堰人。力穑致富〖耕田曰力穑。(书经)若农田力穑。〗,其所置产,大半以心计得之。又放重利,窥人有美田宅,必伺其窘乏而贷以资。利息既重,有负其利者,更复利上生利,积久难偿,则收其产。以是居积〖居积,注详一洋篇。〗,二十年间,得田数千。
【译文】姜元龙,金山张堰村人,从事农业生产致富。他买置的田产房屋,大半都是通过巧用心计到手的,又加之放高利贷。他看到谁家的田地肥沃,房屋质优,就随时等待机会,待他们缺钱窘迫时,就想方设法把钱借贷给他们,利息很重,凡到时无力还息者,就将息算作本,这样利上生利,时间稍久,就无力偿还,他就把田产收为己有。用这种办法,二十年间,就占有田地数千亩。
【正文】后生一子,名德璋,不事家人生产〖句出(汉书高祖纪)犹言不理事业也。〗。甫冠〖甫冠,年才二十之谓。〗,即以嫖赌为事。每出门,必携田单数纸为博资〖博,赌也;资,本也。〗,常以单抵人十金。博而罄其金,及次日往书契,其人故绐之曰〖绐,音殆,欺也。〗:“昨若假我五十金,岂隔宿遂忘之乎?”德璋不置辩,竟书五十金契付之。人见其易欺,群起而绐之。不十年,荡其产而死。
【译文】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名德璋,根本不从事生产,也不理事业。刚二十岁,就沉迷于嫖赌,每次出门,总要带上几份田产契约作为赌资,经常以此单据抵押十两银子,赌博要是输尽了,第二天就去签约划押。有些人就欺骗他说:“昨天你借了我五十两银子,难道隔了一夜你就忘了?”姜德璋也不辩解,就写欠五十两银子的契约给人家。人们见他容易受骗,就纷纷设法骗他,不到十年,家产荡尽而死。
【正文】丹阳之黄堰桥,有周圣章者,家本小阜〖阜,犹富也。〗。乾隆某年,麦大熟,大麦至二百钱一石。圣章故有田百亩,所收更倍他人。丹阳、金坛二邑,人皆以大麦为粮。圣章适于是年连得数会,因尽以囤大麦〖囤,音顿,又音屯。〗几四千石。及次年大荒,春秋两熟,颗粒无收,米麦均昂贵。圣章闭其囤不粜〖粜,音跳,去声。卖谷曰粜。〗。是年冬,运河水浅,商贩不通,麦种几绝,惟圣章有囤积。于是近村居民,咸向告贷。圣章初不允,求之再三,始许以田一亩,易麦一石,又杂以糠秕。麦尽而积契盈箱,得田五千。性本俭啬,又善居积〖居积,注见前篇。〗,不数年,田产逾万,金钱山积。
【译文】丹阳县黄堰桥镇,有一位名叫周圣章的人,家境原来小富。乾隆间有一年,麦子丰收。大麦卖二百钱一石。圣章本来拥有田百亩,收成自然多于他人。丹阳和金坛两县的百姓都以大麦为主食。圣章恰好在这一年一连得了几个会款(起会,是民间经济互助组织形式。参加者人数不等,每人出相同数量的资金,排好名次,定期轮流收取所集之会款,以解急难。)就全数用来囤积大麦,几近四千石。第二年却遭大荒,春秋两熟,颗粒无收,米麦价昂贵。周圣章封囤不卖。当年冬季,运河水浅,商贩不通,几乎连麦种都断绝了,只有圣章仓中有囤积,于是近村百姓都前来求借。圣章开始不答应,求之再三,他才同意以田一亩换麦一石,其中他又掺杂糠秕。麦子贷尽时,田产契约已经装满一箱,得田五千亩。周圣章本性节俭而吝啬,又善于囤积居奇,不过数年之久,拥有田产超过万亩,金钱山积。
【正文】顾无后,百计祈祷。至暮年,始得一子。以六十八所生,即名之曰六八。未十龄,圣章即死。及稍长,视金钱如粪土。每出必携多金,尽罄之而后归。或是日无可用,则奉而掷之田塍。时方行社仓法,举一乡之殷实者充社正,因以六八膺其役〖膺,音因,任也。〗。乡人欺其稚弱,凡假米于仓者,及秋相约不归,每年赔偿无算。又性好博,一掷千金。其后家日落,乃鬻其产〖鬻,音育,卖也。〗,契不及书,至刻板以售。其死也,无一椽之屋,一亩之田。家君官丹阳主簿时,六八之子无以自存,至充门皂以糊口〖糊口,注详阳羡生篇。〗。至今其乡人言败子者,必詈之为六八云。
【译文】想到自己没有后人,就千方百计祈祷神灵,到了暮年才生了个儿子,因为是他六十八岁所生,便取名六八。六八未满十岁,周圣章就死了。周六八长到十七八岁,视金钱如粪土,每次出去都要带上许多钱,用完了才回家。如果这一天无处可用,就拿出来撒在田埂上。当时正在推行社仓法(其法是由当地官方出面,出官仓米赈贷给饥民。贷期至冬季不偿还,每石计息米一斗,次年夏又照此借贷。年年照此贷收,逢小歉,则减息一半;遭大歉,则息米全免。此法得使凶年时,人不缺食。),实行社仓法,必须推举一乡之中的殷实富户作社正,负责出贷和收贷事宜。大家就推周六八担任。乡里的人欺诲他幼稚无能,凡是从社仓借米的人,相互串通,到期不还,因此每年他就要大量赔补。他本人又好赌博,一掷千金。从此家势日渐衰落。到得后来,只好出卖家产,甚至连书写契约都来不及,就把它刻成板印刷。到他死的时候,不剩一屋一亩。家父在丹阳县作主簿时,周六八的儿子无以自存,来县府充当守门皂役以糊口。至今,当地人提到败家子,都骂之为六八。
【正文】赵炎奎者,华亭之漕泾人。以贩私盐起家,横行乡里间。有俞姓颇殷富,家居张家〖,音舍〗而漕泾有屋十余楹。炎奎觊觎之〖觊觎,音计俞。(正韵)欲得也。〗,俞有孤孙,少年浮荡。炎奎命其子松,诱之嫖赌。无资,则假以数十千而令书屋契为抵。未及一年,屋遂据为己有。因大出资营造,于庚戌之四月落成〖(左传)楚子成章华之台,应与诸侯落之。(注)宫室始成,祭之为落。〗,轮奂一新〖奂,音焕。(礼记)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注)轮,高大也。奂,奂耀,文彩粲明之貌。〗居然巨室。
【译文】赵炎奎,华亭县漕泾镇人,贩私盐起家,横行乡里,为当地一霸。张家厍有一姓俞之家,颇殷富,在漕泾有十几间房子。赵炎奎看上了这些房子,想得到手。俞家有一个独孙,少年浮荡,赵就唆使儿子赵松前去引诱他嫖赌。他没有钱,就借给他几十千钱并让他写好卖房契约作抵押,不到一年,赵就把所有房子俱为己有,于是投资大加营造修缮,于庚戌年四月竣工落成,高敞宏大富丽堂皇,居然成为豪富巨室。
【正文】是年秋,官以炎奎为私枭首,捕之急。有建议招抚者,炎奎遂出投诚,充巡役。既而以捕私过激,旧时牙爪〖羽党曰牙爪。〗,悉成仇敌,竟聚而拆其屋。盘剥数年,一转瞬而瓦砾成堆〖瞬,音舜。转瞬,犹言一转眼也。砾,音立,小石也。〗。吁!何益哉?
【译文】当年秋季,官府以赵炎奎贩运私盐判斩首,紧急追捕。有人建议官府招抚,赵炎奎就投案自首,充当巡捕。他为立功心切,查捕走私过于激烈,过去的同伙都成了仇人。他们竟然纠结起来,把他新建的房屋拆掉了。他盘剥数年所得,一转眼间,便成一堆瓦砾!唉,得到了什么好处!
十二、白云庵
荒唐酣醉赴神前妄想科名欲吉签
慢骂神明干神怒三场到底似春蚕
【译文】吾杭湖上白云庵,祀月下老人。其签诗多集经史成语,下至词曲佳句;凡求科名婚姻者,灵应如响。以故省试前后,士子祈签者麇至〖麇,音君。麇至,注详某烈妇篇。〗。
【译文】吾杭湖上有一白云庵,祭祀月下老人。庵中的签诗都摘自经史成语,以及词典佳句。凡是求问科名、婚姻等事,十分灵验。所以省考前后,学子前来祈签问卜者,络绎不绝,十分拥挤。
【译文】钱庠某生,恃才放诞。辛卯场前与友人游湖上;酣饮既醉,乘兴至老人祠求签,语颇不佳。生笑曰:“岂有某而不中者?”因复求,仍如故。生怒曰:“所问非所对,尚言灵耶?”因指神祠谩骂,语多秽亵。既而曰:“我再缴一签,若仍不合,当毁尔像!”遂抽得一签,其词曰:“休休休,似春蚕作茧,到死把丝抽。”同行友大惊,知其干神怒也,咸劝之出。是秋,生入试至三场,因如厕,若有所遇,号叫而出。回号坐定,号军闻其寂无声,掀帘视之,死矣!虽不知是何因果,然观其敢于侮慢神明,则平日之狂荡可知。而月下老人之灵异,亦可畏哉!
【译文】钱庠某生,自恃有才,高傲放肆。辛卯年考前,与朋友来湖游玩,喝得醉意朦胧,乘兴来到老人祠求签。签语不太好,某生笑着说:“像我这样的才学,哪会不中的!”又再求一次,签语照旧,某生发怒,说:“所问非所对!还说他灵验!”就指着神祠,大声谩骂,挟带许多污秽亵渎的话。然后他又说:“我再抽一签,如再不合,就把你的像毁了!”接着抽得一签,签祠是:“休休休,似春蚕作茧,到死把丝抽!”同来的几个朋友看了大惊,知道已经惹神发怒了,便你劝我推,把他拉出了庙堂。这年秋试,该生入闱,考到第三场时,去了一趟厕所,在里面好像遇到了什么,大声号叫着跑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号房里坐下。外面守号的军勇,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掀开帘子一看,已经死了。虽然不知这其中是什么因果关系,但看他敢于诲慢神明,就可推想出他平日是如何地狂悖放荡了!而月下老人的灵明神灵,也是应该有所敬畏的!
十三、颜太夫人
擅开仓米济民荒全仗诸君赈得当
有罪临来惟子任拼将破产补公仓
【正文】颜静甫中丞,初知山东平度州。廉明慈惠,有古循吏风〖循,长也。(汉书)有(循吏传)。〗。其太夫人就养于署,每以仁爱训其子。
【译文】颜静甫中丞(抚台),最先出任山东平度州知府,廉明慈惠,很有古时循吏的作风。他的母亲颜太夫人随子生活在州署之内,常常以仁爱之理教育静甫。
【正文】乾隆某年五月,中丞以事晋省。州境忽发大水,漂没庐舍无算,乡民逃窜入城者数万口〖窜,音串,义同逃。〗。而水愈涨盛,城不没者三版〖句出(战国策)〗。乡民无所得食,号哭之声,震动天地。官吏束手,无可为计。太夫人闻之,遽令发常平仓谷〖(汉书食货志)合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价而卖,以利农谷;贵时减其价而卖,以赡其民;名曰常平仓,民便之。〗以赈饿者。幕中友不可,曰:“是须申请待报后行,且官不在署,谁敢擅动者?”太夫人闻之怫然曰〖怫,音弗。怫然,怒貌。〗:“常平谷本以备缓急,今数万人嗷嗷待哺〖嗷,音敖;哺,音捕。待哺,犹言待食也。(诗经)哀鸣嗷嗷。〗,若必待报而行,不皆成饿殍乎〖殍,音漂,注详一洋篇。〗?吾家颇殷实,若上司以擅动见责,倾产尚足以偿。倘虑吾儿有异言,老人一人承之,无预诸君事。”立命请教佐各官至,亲出告之。各官咸吐舌不敢语,太夫人怒曰:“公等无忧拖累,果有事,当令吾儿独任之。公等但为老身稽查监放可耳。”众不得已,遵命以行。一时欢声雷动,咸庆复生。城中绅富,感太夫人之德,亦多出米谷,以助官之不及。七日水始退,谷已尽罄。
【译文】乾隆间有一年五月,中丞因公事去了省城。平度州境内突发水灾,漂没了无数庐舍农家,逃难进城的乡民达数万之多,而水势不退且更加汹猛,连县城都几乎变为泽国。难民们没有食物果腹,号哭哀告之声,震天动地。城中官吏都束手无策。颜太夫人知道后,就要他们打开常平仓,放发谷子,以救饥民。(注:当时官府为利民生产,建立常平仓,谷价贱时,加价出售;谷价贵时,减价出售,以平抑粮价。)府中幕僚都说不能这样作,必须上报获准才可以。而且主要官员不在,谁敢擅自动用。太夫人听说,生气说:“常平谷本来就是备以应急的。现今数万人嗷嗷待哺,如果非要等到上报批准下来,那人还不都饿死了!我家产还颇殷富,若上司以擅自动用仓谷怪罪下来,把我家全部家产作抵,还足以偿还。你们倘若顾虑我儿回来有异议,我老婆子一人承当,与各位无关!”她立即把下属各部官吏邀请前来,亲自出面说明,各官听了都吐着舌头不敢说一句话。太夫人生气说:“各位不必担心受牵连。如果真出了事,我会让我儿出面一人负责!各位只要替我老婆子作好调查,监督发放,就行了!”大家不得已,只好遵命而行。一时间难民欢声雷动,共庆又得活命复生。城中绅乡富户,有感于太夫人的德行,也大多数拿出米谷,以助官粮之不及。七天之后,水才退去,仓谷已尽。
【正文】中丞于省中得报,急驰归。入署,幕友辈以发粟事告,中丞笑曰:“吾母所办极当!速为我具稿,据实通禀。我即专人回籍变产,以便赔补,诸君无患也。”及禀上,抚藩大骇,遂以擅动仓谷,飞章劾奏〖劾,音河;参也。章,奏章。飞章,迅速出奏之谓。〗。纯皇帝览而嘉之,朱批:“汝为封疆大吏,有如此贤母良吏,不保举而反参劾耶?”复降旨以所动仓谷,准作正项开销,无庸赔补。中丞既感上恩,益刻厉为善。
【译文】中丞大人在省城得到报告,急忙赶回,一进府衙,幕友们就把开仓放谷事告诉他,他笑着说:“我母亲做得极其恰当。请你们尽快为我起草报告,据实通禀上司。我立即派人回我原籍,变卖家产,以便赔补。各位就不必担心了!”等报告到了省府,抚藩吓得胆颤心惊,就以擅动仓谷罪名,连夜拟好奏章,派专人兼程飞报入京,弹劾中丞大人。皇上阅览了奏章,很赞赏,用笔批示:“汝为封疆大吏,有如此贤母良吏,不保举,而反参劾耶!”接着又降御旨,已动用的仓谷,准与作为正项开销,无须赔补。颜中丞诚感上恩,更加尽力为善。
【正文】及上东巡,中丞时已调济南府。召见时犹细询前事,特赐太夫人匾额以宠异之。后中丞屡蒙简擢,官至黔抚〖黔,音箝,即贵州。抚,巡抚。〗;子检由部曹至直督〖部曹,即主事等职。〗;孙伯焘由词林至闽督;侄孙以燠,由中书出守〖中书,内阁官名,出守,注详云间守篇。〗,任东总河;其余内官词林部曹,外任监司郡守者甚众,皆太夫人积善所致也。
【译文】等到皇上东巡视察时,颜中丞当时已调任济南府。皇上召见他时,还曾仔细询问那时的情况,并特赐给太夫人一块匾额,以表褒扬。后来中丞多次承蒙选拔升官,作了贵州省巡抚,儿子颜检由部曹(中央部办专员)升任直督(中央特派负责官员);孙子颜伯焘由翰林作了闽督(省长);侄孙颜以燠,由中书(内客官员)升任东总河。其他晚辈中在翰林,部曹作内官的,外任监司、郡守的,相当多。这都是太夫人积善所感之果报。
十四、照例办二则
为官清白未贪污身后何因斩绝辜
具疏城隍问报应示他照例顺情无
【正文】归安费公,起家县令,官至臬司。性公廉,不受私谒。既司宪柄〖臬司,称总宪。柄,犹权也。〗,遇事执法,无所委曲。老而无子。
【译文】归安县费公,从县官起家,做官至臬司(省司法厅长),禀性公正廉洁,不接受私下的拜谒。掌握司法之大权,遇事执法,无所委曲,老而无子。
【正文】致仕后,自反仕宦数十年,而清白一节〖一节,犹言无二也。〗,何以得绝嗣报?遂具疏城隍庙自诉。是夕梦城隍神遣吏请去,至则见神降阶迎入,坐定,谓公曰:“顷见公诉词颇悻悻〖悻,音幸。(孟子注)悻悻,怒意也。〗,故特请公至一决之。公之不爱钱,不徇情,此心实可对天,然公司宪有年,平日所恃以尊主庇民者何事?愿以赐教。”公曰:“无他,惟事事照例办耳。”神笑曰:“公之无子,正坐此照例办三字。”公愕然曰〖愕,音恶。愕然,惊异貌。〗:“然则例不可用乎?”神曰:“不然。公儒者,独不闻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乎〖律设大法二句出(汉书卓茂传)。〗?愚民无知,误陷法网,若事事照例,民何以堪?且公总司宪柄,能保州县必无误入耶〖误入,误入人罪也。〗?况又自信太过,案有近于疑似者,公一断之己见,其中岂无无辜被戮?揆之圣人罪疑惟轻之旨〖揆,度也。(书经)罪疑惟轻。〗,似不若此。水至清则无鱼,此公所自作,无怪天道之错置也。”公默然颇自悔。神复慰之曰:“公生平清公正直,将来与余有同官之谊,俎豆一方〖俎,音祖。俎豆,祭器。此句犹言享一方之祭祀也。〗,何藉子孙为?”因复遣吏送之归。公寤后〖寤,音误,醒也。〗,求子之念始息。竟以侄为嗣。
【译文】退休后,反思自己宦海几十年,始终保持清白气节,为什么会得绝嗣之报呢?他就写了一份疏表,去城隍庙自诉。当夜梦见城隍差人来请,到了大殿,见城隍亲自走下台阶迎接,宾主坐定,对费公说:“见到公的诉词,颇有悻悻然不满之意。所以特请公来加以说明。公不爱钱,不徇私情,这种心情确实可以昭然对天。但是公专司法权柄多年,平日你是依据什么原则来上尊皇恩下护百姓的呢?愿听赐教。”费公说:“没有别的,只有凡事处处照例办就是了!”城隍笑着说:“公之所以无子,就错在这照例办三个字上!”费公听了感到惊异,说:“这么说来,律例不能用吗?”城隍神说:“不然,公是儒者,难道没有听说过‘律设大法,礼顺人情?(语出《汉书卓茂传》)吗?愚民百姓无知,误陷法网,如果事事都照律例办,百姓怎么受得了?公总掌司法大权,能担保下属的各州县的案子没有错判的吗?何况又太过自信,所理案件中有些疑惑而相类似的,都以自己的见解加以决断,其中难道没有无辜被杀的吗?依据古圣旨,托罪有疑点者,应当从轻,似乎不应照例办吧。水清则无鱼,这是你所自作,不应该责怪天道不公!”费公听了之后,沉默无言,颇感自悔。城隍又安慰说:“公生平一向清廉,公正,梗直,将来还要一道和我作官共事,享受一方的祭祀哩!何必为子孙事耽耿耿于怀!”说完城隍命吏役送费公回府。费公梦醒之后,也就不想求子之事了,认侄儿作了自己的后嗣。
【正文】临终见卧榻前似有报冤者,叱问之,则陈臬某省时〖(书经)汝陈时臬。(传)臬,法也。(按)楚谓作臬可曰陈臬,本此。〗,有匪犯六人
释迦牟尼佛佛教故事
,罪不至死,而公执法以入之者〖入之,入之于死罪也。〗。公自知不起,遂索衣冠服之而卒。后相传为某郡城隍云。
【译文】临终时,费公见床前隐约有几个冤鬼影子。他大声叱问,他们陈述说:费公在某省任臬台时,有匪犯六人,罪不当死,是费公执法定罪判死刑的。费公自己知道阳寿已尽,就命侍者拿来衣冠,穿着正齐,盍然而逝。后来流传说,他当了某郡的城隍。
【正文】昔有张廉访者,陈臬河南,每事执法严办。遇有势力及富家郎,尤不稍贷〖贷,犹宽也。〗。时严习教之禁。有富人为邻家控其习教,以图不轨者〖不轨,犹言不法也。〗。廉访闻其饶于财〖饶,犹富也。〗,执而严梏之。首府及观察某公,知其诬,为之力白于廉访。廉访笑曰:“有是乎?一白丁耳〖(陋室铭)往来无白丁,(按)世称无功名者曰白丁。〗,而能使观察太守为之尽力,是汉武帝所谓郭解家,固不贫者也〖解,音蟹。(汉书)汉武帝徙郡国豪杰于茂林,屯人郭解,关东大侠也,亦在徙中。卫青为言郭解家贫不中徙,上曰:解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卒徙解家。〗。”竟文致入其罪〖文致,注详曹之英篇。〗。富人死,家属戍边,一时称冤。
【译文】从前有一位名张廉访的人,在河南省任臬台,每件案子都执法严办。遇到犯案者是有权势的或富家子弟,更加不饶分寸。当时对教习武功,法禁极严。有人控告其邻家一富户习教武功,图谋不轨。张廉访听说被告很富有,就把他抓来,施以酷刑。太守和观察使,知道此案是诬陷,极力向张廉访说明情况。张廉访听了后,冷笑地说:“是这样吗?一个毫无功名的白丁,而能使观察太守亲自出面,为之尽力,真类似汉武帝所谓郭解的家本不贫穷的故事一样!”(事见《汉书》)不但不听,反而巧做文章,定了罪,富人处死,家属充军流放,成了当时的一大冤案。
【正文】后其孙某,以主簿需次吾浙〖需次,注详勘灾篇。〗,生三子。某卒,其少子与侍婢奸,虑为两兄所禁,鸩杀之〖鸩,音枕。(玉篇)鸩,毒鸟,食蛇;其羽画酒,饮之即死。(按)鸩杀之,犹言毒杀之也。〗。事露,戮于市,其后遂绝。有知廉访生平者,皆谓清而过酷之报云。
【译文】后来张廉访的孙子在浙江任主簿,候补升迁,未能实现。留下三个儿子,张某就死了。他的小儿子与侍婢通奸,怕他两个哥哥不同意,就用毒酒毒死了两个哥哥,事情败露以后,被处以极刑,斩首于闹市区示众,廉访家绝了后。知道他一生作为的人,都说这是清而过酷之报。
十五、杨协戎
制府贪财十万金反遭大辟罪临身
岂知隔日阴灵至触柱破头髓满厅
【正文】乾隆末,有盗横行江浙洋面。奉旨严拿,为崇明协镇杨天相所获。提军陈大用飞章入告,仓卒未会制府衔。制府某耄而贪〖耄,音帽。(礼记)八十曰耄。(注)耄,昏忘也。〗,衔提军之独奏也〖衔,恨也。〗,思有以中伤之。会奉旨交江督审明正法,盗因以十万金贿制府,制府受之,决欲翻案。
【译文】乾隆末,江苏浙江一带海面上,常有海盗出没。各地奉旨严拿,被崇明州的协镇(驻防军官)杨天相捕获,提军(驻防军司令)陈大用便紧急写好奏章上报,仓促中,没有通禀制台大人。制台某,老而贪,心中怀恨提军一人上奏,没有他的份,就暗中想中伤他。后提军接到上旨,让他交给两江总督审明后正法。海盗就用十万金贿赂制台,制台收下这笔赃款,决心翻案。
【正文】适扬州府某太守,自侍御外擢〖侍御,御史之称。外擢,犹言外放也。〗。谒制府,制府语以是案,情有可疑。太守遽曰:“绿营习气,多诬良邀功。明公宜详察之,毋冤平民。”制府大悦,即以是案属之。时盗已得制府报,遂捏诬系沿海良民,以捕鱼为业,为天相所诬,非刑拷责,故诬服。太守先入制府言,信之,竟称诬良为盗定案。制府立出盗于狱,而劾提臣协臣,请褫职治罪〖褫,音耻;又音池。(韵会)解也。〗,竟杀天相于海口。提军以纵庇属员,革爵遣戍军台。
【译文】恰好,一位御史大人自京城外放,任扬州府太守,前来拜会制台,制台就把此案向太守说了,并说此案情有可疑之处。太守顺口说:“绿营习气多诬良邀功。明公应该详察,不要冤屈了平民百姓。”制台一听很高兴,说这案件就属此类。当时海盗已经得到制台府暗中通风,就捏造说自己是沿海良民,捕鱼为业,被杨天相诬陷,非刑拷打,屈打成招。因太守已先听信了制台的话,竟然就把此案定为“诬良为盗”。制台立即释放了海盗,并对提军和协军进行弹劾,呈请撤他们职,加以治罪。因此杨天相竟被杀于海口,提军也以放纵包庇下属之罪而革去爵禄,流放军台。
【正文】天相死之明日,制府出行香。将上轿,忽叱从者曰:“杨大老爷来,若辈何以不传禀?”遽反走,若与客偕行者。至花厅,初作拱揖状,口喃喃若与人争〖喃,音南,注详鬼从醮妇篇。〗。继复作相搏状,又以两手自批其颊,颊尽肿。良久,忽曰:“我不合得盗金置汝以死!我该死!我偿尔命!”又以自手扯其发,复曰:“勿扯!我去!我去!”遂以头触厅柱,脑浆尽出而死。一时无不知为天相索命。
【译文】杨天相死的第二天,制台大人准备去庙上香,正要上轿,忽然对随从人大声叱责说:“杨大老爷来,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来通禀一声!”立即转身,像陪着一位客人似的,进了府衙,来到花厅。先作了一个揖,嘴里叽哩咕噜说着什么,似在和人争论,接着好像和人打架一样撕扯起来,又用两手自打耳光,面颊被打得红肿,隔了一会儿,说:“我不应收受海盗的钱置你于死地,我该死!我偿你命!”又用手扯头发,说:“别扯!我去!我去!”说完,就用头撞在厅柱上,脑浆尽流而死。一时之间,大家都知道是杨天相索命。
【正文】逾年,盗忽至山东巡抚衙门投到,历供在江南被获,行贿得脱状。东抚不欲兴大狱,诛盗而讳其事。惟扬州守竟以功名终。盖太守素正直,其审此狱也,非有意迎合制府,徒以任京职久,稔闻外省绿营〖稔,音忍。稔闻,熟闻也。〗遇事畏葸〖葸,想里切,音戏。(论语注)葸,畏惧貌。〗,好诬良邀功,遂以偏执之见,致成冤狱。其过出无心,故报应不及,然功名卒不显。且天相死之岁,即生一子,桀傲不驯〖桀,音杰;驯,音循。桀傲,骄纵也。不驯,不顺也。〗,几败其家。
【译文】过了一年,那位海盗自己来到山东巡抚衙门自首,详细供出了他在江南被捕,行贿得释的经过。山东抚台不愿把此事张扬出去,以免扩大事态,牵连多人,只杀了海盗,其它事也就隐讳不提了。只有扬州太守一人,安然无恙,直至寿终,功名未受任何影响。大概是因为他素来正直,他审理此案并不是有意迎合制台,而是因为他长期在京城作官,经常听说外省的绿营军兵,遇到事情,畏首畏尾,不敢向前,而总好诬陷良善而邀功请赏。这种说法听多了,就形成偏执之见,致使造成这桩冤案。他的过错纯粹是无心的,所以报应没有涉及他。但是他的功名也并未显赫,而且杨天相被处死的当年,他生了一子,桀傲不驯,胡作非为,几乎把家败尽。
【正文】太守与余家有年谊,常见其自叙年谱,犹以此案为平反云〖反,音番。(韵会)录囚平反之,谓举活罪人也。〗。
【译文】太守与我家有年谊之交,我常见他自己叙说一生历年所作之事,其中特别提到此案应当平反。
【正文】坐花主人曰:“余幼时即熟闻是案之冤。及长,薄游娄东〖娄东,即崇明。〗,父老谓余曰:‘天相与提戎皆素为军心所归。方天相就难时,提协两标兵皆呼冤击鼓,愿退名粮,一时积甲如山,将成大变。幸提戎稽颡劝慰,始得归伍。’嗟乎!贪耄者政以贿成〖贿,音悔,财也。四字出(左传)。〗,守正者见由偏听〖(汉书邹阳传)偏听生奸,独任成乱。〗。遂致冤同三字〖(宋史岳飞传)秦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韩世忠曰:莫须有三字何以服人?〗。狱坐元戎〖元戎,协镇之称。〗,几起于脱巾〖脱巾,未详出处,此指兵皆弃甲,将成大变言。〗,报竟昭于触柱。而守正不阿之太守,亦几同罹惨报。然则于狱者可弗慎哉?”
【译文】坐花主人说:“我小时就常听大人说起这桩冤案。长大以后,曾去过崇明州,当地父老对我说:‘天相与提戎都深得士兵拥戴。天相被害时,手下的两标兵士,都为他击鼓呼冤,要退出兵营,放弃口粮,不当兵了,一时军装枪械扔了一大堆,看来要成兵变。幸亏提戎出面极力劝解抚慰,他们才平静下来。’可悲呀!贪妒成性的老头子,以贪贿赂而成其“政绩”;自以为恪守正见的太守,却是由偏听而自以为是;结果造成了这桩“莫须有”的大冤案,竟然使带兵的勇将含冤坐狱,兵士激愤而怒弃枪甲。报应却是昭然明显的;一个撞柱而脑浆迸裂;一个守正不阿却几乎遭受同等惨报!看来,掌握生杀予夺的权柄者,难道不应谨慎从事吗?!”
十六、某选郎
事关众望得名时焉得从中独徇私
弟可乘机先捷足无如谋算有天知
【正文】故事从六品以下佐杂,及教职之需次者,免其赴部投供,惟按次铨选〖铨音迁,犹选也。(庄子注)铨,铨量人物也。(唐书六典)吏部有三铨法。〗。得缺后,以文凭咨交本籍督抚,所以示体恤,免微员跋涉之劳〖(诗经)草行曰跋,水行曰涉。世谓远行为跋涉,本此。〗,守候之累,甚盛意也。顾需次者,以不知选期故,或游幕他省,或挈眷远出,且有病故漏报等事。往往选缺后,辗转咨查,或有竟无下落者,多致员缺虚悬。
【正文】依照惯例,凡需递补六品以下的办事人员和杂务人员,以及各级教职的人,无须亲自到吏部递交申请和资历,唯须依次量才推荐选拔。得到职缺以后,把自己的文凭材料上交本人所属的督抚,就可以了。这种程序,体现了对下的体恤和关怀,免得使基层人员跋涉之劳和等候之累,用意是很好的。但是,递补候职的人,不知道选拔日期,有的受聘到外省去充当幕僚,有的携带家眷出了远门,而且还有病故和漏报者等等诸多,往往选拔定职之后,要辗转查找此人下落,有的竟然找不到,因此常常缺员虚职。
【正文】会福建某君为选郎〖选郎,即吏部文选司郎中。〗,其弟援例得某官,名次在后,无由得缺。选郎乃倡为新例,命教职之需次者,每年取具本员在籍候选,并无过犯文结,由府县申送督抚咨报到部,方许铨选。如名次在前,而文结未到,即以在后而文到者,越次选用。例既行,令其弟亟回籍具呈。时直省均未知,而其弟文结先到,遂越众得缺。然需次之人,多一次结报,即多一方需索。贫而无力者,明知选期已届,而无可罗掘〖罗掘,借用(唐书张巡传)罗雀掘鼠典。无可罗掘,犹言无可设法也。〗,往往耽搁不行。其乡居及远出者,又多误于不知。
【译文】这里,福建某君,任吏部文选司郎中(负责审查选拔的办事官员)。他的弟弟按例应得某个官职,但名次排在后面,无法得到这个官缺,这位郎中哥哥就想出一个新招,下令让等待候补教职者,每年应在原籍候选,并要具备本人没有违法乱纪行为等的证明文件,由当地县府申报,送省督抚核实,上报吏部,才能进入候选名单;如果名次在前,而证明文件未到,即以名次在后而文件先到者,越次选用。此令一下达,他马上让弟弟立即回原籍写好材料和呈文上报。当时各省还不知这一消息,他弟弟的呈文先到,就越众次得到了官缺。凡候缺之人,多一次总结上报,就多一次机会补缺。贫穷的候补者,明知选期已到,无力筹办,也就往往不去办理了。有些远在边远乡间或出远门的人,又多因为不知情况而耽误了。
【正文】选郎徒以私其弟之故,创为此谋。未及一年,以掌铨有私,为言官所发〖言官,即御史。〗,革职遣戍。其弟得缺后,亦到任未几,即遭罢斥,阴谋何益哉?
【译文】这位选郎,只为了私下照顾他弟弟一人,想出了这条计谋。不到一年,被御史(监察官)发现,以审选候补工作中假公济私罪揭发,而被革职,充军流放。他弟弟得缺后到任不久,就遭免职。由此看来,耍阴谋诡计,有什么好处!
十七、义犬
报警三番爪叩门殉灾似愧负深恩
而今人事多颠倒义气偏教犬独敦
【正文】外祖母陈太夫人家畜一黄犬,太夫人次嫂王太君,极爱怜之。犬亦绝解人意,与常犬异。会有仆妇某媪〖媪,音袄,老妇之称。〗,失主人欢,恒背人祝诅〖诅,庄助切,音阻,去声。祝,音咒。(书经厥口诅祝疏)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人,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译文】我外祖母陈太夫人家里,养了一只黄狗。陈太夫人的二嫂王太君非常爱怜这只狗,这只狗也极其通达人意,和一般的狗迥然不同。当时有一老女仆,不得主人欢心,经常在背后诅咒憎骂主人。
【正文】一夕,内宅门已闭,犬忽以爪叩门,嗥声甚哀〖嗥,音豪。〗。太君异之,亲持灯出照。门甫启,犬遽衔太君衣,若牵之行者。益异之,因呼童仆之未睡者俱至,而谓犬曰:“有何事?汝前走!”犬遽舍衣而行。人随之至积薪所,有烟出。视之,则或置火煤于薪下,急抽去之。心知某媪所为,顾隐忍不能决遣。越数日,犬复嗥于门外,急往视,则薪已将燃,幸人众即扑灭之。又不遣媪去,惟每夕人定后,查察加严而已。
【译文】有天夜里,内宅门都已上栓,这只狗忽然用脚爪抓叩门扇,嗥嗥哀叫。王太君听到,感到奇怪,就亲自撑了灯出来,刚把门打开,这只狗就急急上前用嘴咬着太君的衣角,像似要拉她到什么地方去,她更加惊奇,就把还没有睡的僮仆叫来,对狗说:“有啥事?你前头带路!”狗就放了衣角,向前走。大家跟随来到堆放柴草的屋子,见里面有烟向外冒,一看,柴草下有一块燃着的煤炭火,赶忙把火拨了出来。她心里明白这是那位仆妇所为,但又不忍下决心把她打发走。过了几天,狗又在门外抓叩嗥叫,急忙赶去,见柴草马上就要燃烧了,幸好人多,立即把火扑灭了。这一次王太君还是没有赶她走,只是每晚夜静人睡之后,加严查看。
【正文】数月后,防范稍懈。一夜人尽睡,太君梦中忽闻犬嗥声,惊醒。听之嗥声极哀厉,遑遽披衣出。门启,则浓烟已密布。薪室故在厅侧,急唤众往救,则火已及厅前门,无路可进矣!犬复来衔太君衣向后门,似导之使遁者。仓卒无计,遂与其娣〖娣,音弟。〗各持一田房契匣,率家众自后门出。犬伺于门侧,见人已尽免,复反身入,呼之不出,竟自毙于火。若自憾其报信之迟,误主人事,负豢养恩〖豢,音患。(礼记月令注)养牛马曰刍,养犬豕曰豢。又疏食草曰刍,食谷曰豢。〗,故以身殉焉!
【译文】过了几个月,防范松懈下来,一天夜里,人都入睡了,王太君睡梦中忽然听到狗的哀嗥声,一惊而醒,仔细一听声音极哀厉。惶恐之中,匆忙披衣跑出来,门一打开,浓烟已充满了客厅,柴房就在厅房旁边。连忙大呼众人来救,此时火已烧到了客厅前门,无路可走了。黄狗这时跑上来咬住太君的衣角,拉她向后门,像是要带她从后门跑出去。仓惶无计,就和我外祖母各人抱了房田契约匣,和家人从后门跑了出来。黄狗就蹲在后门边守候,看到家里人都已得救,又转身进了着火的房子。大家连声呼叫,不见出来,竟然被烧死在里面了。好像它自己以为报警迟了而误了主人的事,有负于主人豢养之恩,因此以身殉职了。
十八、报恩猪
何来白冲仪仗奇煞常州吕又新
生受深恩死殉节羡他猪也胜于人
【正文】常州吕又新司马,官吾杭东防同知时,一日出行,忽有两猪俯伏舆前,作举首乞哀状。鞭之不动,驱之不去,大异之。驻舆令随役查察来自何家,旋带一屠户至,称两猪皆数日前买自田家者,今日将就屠,忽逸去〖逸逃也。〗,不虞其冲突仪仗也。猪见屠户至,益俯伏哀鸣,觳觫万状〖觳觫,音斛速。(孟子注)觳觫,恐惧貌。〗。吕公顾而悯之,因谓屠者曰:“猪畀我,予若原值。”立命取钱,如其原价与之,而豢猪于署〖豢,音患,注详前篇。〗。
【正文】常州有位司马,名吕又新。在吾杭作东防同知时,有一天出去,忽然跑来两只猪,爬在官轿前的地上,抬着头像是在哀求什么,用鞭抽,不动,驱赶不走,吕同知十分惊奇,就下令停轿,让随从去调查这两只猪来自谁家。不久带来一名屠户,说这两只猪都是几天前从一家姓田的那里买来,今天就要宰杀,忽然跑掉了,没想到它们冲撞了大人的仪仗。两猪见到屠户来到,更是俯伏在地上不敢动,浑身颤抖,哀鸣不已。吕公见状,发了怜悯之心,就对屠户说:“这猪就给我吧,我照原价给你!”马上命人拿钱,按原价付给屠户,把猪带回署衙,养在圈内。
【正文】次日公晨起至前院,二猪俯伏于前,作叩首状。叱之去,行数武遥立,见公入内,乃还溷〖溷,音混,养猪之所。〗。自是每清晨必至前院,候公出则叩首如前状。或逢公自外回,遥闻锣声,即欢跃似相迎者。
【正文】第二天吕公早上起床来到前院,两猪俯伏在他面前,作叩头的样子。他大声叱喝它们走开,它俩走了几步,站在那里,见吕公走进屋里,才返回圈内。从这天起,每天清晨都要到前院来,等到吕公出房,就向他叩头。要是吕公从外回府,听到远处的开道锣声,两猪就欢喜跳跃,好像是等着迎接他。
【正文】公罢官后,呼语之曰:“我今归去矣!养汝数年,不忍汝复就屠,当送汝至放生道院。”两猪皆踯躅哀鸣〖踯躅音直竹,注详十金篇。〗,似不愿者。公知其意,复慰之曰:“汝不欲离我,仍携汝归去,何如?”猪即作叩首状,遂带回常,豢养十余年。及公殁,两猪日夜哀鸣,饲之食,不食。不数日竟饿死。
【正文】吕公下任时,对两猪招呼说:“我今天要回去了!养了你们几年,不忍心再让你们遭屠宰,就送你们去放生道院吧!”两猪犹豫不安,哀鸣不止,好像不愿意。吕公懂得它们的意思,就安慰说:“你们不愿离开我,那就还是带你们一块回乡去,怎么样?”猪就作出叩头状。于是就带回了常州老家。豢养了十多年,到吕公逝世,两猪日夜哀鸣,喂饲料,不吃。不几天,就绝食而死。
【正文】坐花主人观于陈吕二事,而慨然曰:“义犬之事,见于纪载者甚众。至猪于六畜中最蠢,乃一受活命恩,生则尽礼,殁则竟以身殉,彼俨然人也。而有愧于是猪者岂少哉?今人每詈人以狗彘之行〖詈,音利,骂也。彘,音滞,猪也。〗,若陈氏之狗,吕氏之彘,恐其正不屑与人伍尔!”
【译文】坐花主人看到陈太夫人家的黄狗和吕家的猪的事,感触甚深,说:“有关义犬的记载,倒是很多。至于说到猪,那是六畜之中最蠢不过的了,却能一旦受到活命之恩,活着知道尽礼,死时竟然以身殉义,简直就如同人了!而人类中有愧于猪的人,难道还少吗?!现在的人骂人时常说:‘行同猪狗!’像陈家的狗,吕家的猪,恐怕还不屑与人为伍哩!”
十九、周云岫
清官必刻成通病君子从来矜不争
德薄未容挥彩笔方知天上重科名
【正文】仁庠周云岫〖岫,音秀。〗,为赘婿于毗陵余氏〖毗,音皮。毗陵,即常州。〗,因家焉。云岫沉湎于酒〖湎,音面。(书经)沉湎冒色。(注)沉湎,溺于酒也。〗,虽隶诸生籍〖犹言虽为生员也。〗,久不与省试。
【译文】仁庠县有位周云岫,当了常州余氏家的上门女婿,就在常州安了家。他嗜酒如命,经常烂醉,虽然身为生员却久不参加省试会考。
【正文】岁己酉,其子亦举茂才〖(汉书)武帝有(求茂才异等诏)。(按)世称秀才为茂才,本此。〗,云岫因携之回杭,父子同入棘闱〖(通典)礼部阅试之日,严设兵卫,榛棘围之,以防假滥。(按)世称贡院为棘围,本此。〗。云岫甫入号,即觉神情恍惚,口喃喃不知作何语。邻号生揭帘视之,即拍案大骂。邻号生初未知其中邪,与之争辨。号军及同号者闻声集视。云岫瞠目四顾〖瞠,音撑。〗,骂不绝口。忽趋出,举号板逢人即打,众皆趋避。云岫复舍号板,取号军劈柴刀乱砍,状类疯颠。同号者急请官至,云岫忽见蟒衣补服者,欢跃曰:“好!好!监临来提尔等,尚敢打骂耶?”复四面指曰:“非我要动粗,若辈骂我,我不得不回口。打我,我不得不回手。”忽又向空中挥拳曰:“若等尚要打耶?”号官无如之何,往回提调。提调至,疯如故。不得已,令有力者抱持之,请于监临,絷其手足。派人于至公堂看守。犹谩骂如故,语皆不可辨。
【译文】到了己酉年,他儿子也考上了茂才(秀才)。云岫就带着儿子回到杭州,父子两人一同参加礼部主办的考试。云岫刚入考场在自己的号位坐定,就觉神情恍惚,口中喃喃地说些听不清楚的话。邻号考生揭开帘子来看,云岫就拍案大骂。那位考生起先不知他已中了邪,就和他争辨起来。守场的军勇和同场的考生都集拢来看。云岫瞪着眼睛,向四面望着,骂不绝口,忽然起身走出号房,抓起号板,见人就打,围观者都跑开了。云岫丢了号板,拿起号军的劈柴刀乱砍,像是发疯了。同考生急忙把孝场监官请来。云岫一下子看到穿蟒袍官衣的人,欢喜跳蹦说:“好!好!监临官来提你们了,看你们还敢打骂我!”又向四面指指划划说:“不是我要动粗。他们骂我,我不得不回口;他们打我,我不得不还手!”突然又向空中挥拳说:“你们还要打!”号官拿他没办法,就回去向提调官报告。提调官来到考场,云岫依然发着疯。不得已,提调官下命令几个劲大的兵勇抱住他,前去向监临官禀告,就把他手脚绑起来,关在公堂里,派人看守。他还是骂个不停,但听不清骂的什么。
【正文】初十日门启,令人扶出。适其子缴卷出场遇之,与接考者扶持归寓。其族弟云吉慕陶两孝廉,闻而趋视。云岫忽跃起,执两人手曰:“汝二人已被监临缚去,案未审明,从何处逃回?”两人愕然,而云岫颠益甚。其子二场因亦不能往,急买棹回常州。甫下船,神气顿清,以场中事诘之,茫然不知。云但见男妇多人,环之打骂,因亦与之相詈对敌而已。回常后竟无恙。此不知是何因果。云岫谨厚安分,惟知嗜酒〖嗜,音寺,好也。〗,不应有隐慝〖慝,音忒,恶也。〗。或云其父曾为州牧〖州牧,即知州〗,清而刻,疑有误入人罪事,故致罚于子孙,使不能终试以取科第欤。
【译文】到了初十,才打开门,让人把他扶出来,正好他儿子已考完交了卷子,出场路过,遇到了,就和前来接考生的人扶着他回到寓所。他的堂弟云吉和慕陶两位孝廉,听说以后也来探视病情。云岫突然站起来,握住两人的手说:“你们两人已被监临官绑去,案子还未审明,是从哪里逃回来的?”两人听得莫明其妙,愕然不知说什么。云岫从此更疯颠了。他儿子因此也不能去参加二场考试,急急忙忙雇了船,护送他返回常州。刚下船,他的神志立即清醒了,问他在考场中发生的事,他茫然不知,只说看到有男女多人围着他,又打又骂,所以他也和他们对骂对打。回到常州以后,竟然不疯不颠一切如常。这件事不知是什么因果。云岫一向谨慎厚道,安分守己,只是贪杯好饮,按理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人说,或许是他父亲曾当过州牧(知州),为人清廉但却苛刻,怀疑他曾误冤人不应之罪,所以致使罚报于子孙,使他们不能考完所有的科目以取功名。
二十、王中丞
奇哉刀笔作中丞善恶分明若响应
听到事关名教重闻风顽懦一齐兴
【正文】广陵王中丞〖广陵即扬州。〗,逸其名〖逸,犹遗失也。〗。少孤贫,为刀笔以养母。年二十补弟子员〖注详皂隶篇。〗,秋试连荐不售。某年除夕,梦二青衣唤之去,至一官署,极巍焕〖巍,高大貌;焕,光明貌。〗。上坐者,冠服如王者。傍二朱衣吏,执长榜以待。王者标判已,吏传呼王某上。王匍匐堂下〖匍匐,音蒲伏。(说文)匍匐,伏地也。〗,窃窥王者色甚厉。掷一册令阅。见上载己名下,当由某科联捷入词林,官至总督,以刀笔孽削除殆尽。阅甫竟,王者拍案曰:“知未?”王叩首乞哀。王者曰:“姑念汝事母颇孝,宜速改行,尚可还汝科名。若始终怙恶〖怙,音户,怙恶,不改之谓。〗,当追汝命。”复命青衣引之出。王私问王者为何神,曰:“文帝也。所签即来年秋榜,汝能改行为善,尚可入此榜中。勿负帝君谆谆见训苦心〖(诗经)诲尔谆谆。(朱传)谆谆,详熟也。〗。”言已,以手推之。瞿然而醒,则一灯荧然〖荧,音萤。(说文)荧屋下灯烛之光。〗,邻鸡尚未鸣。
【译文】扬州(广陵)的王中丞,名字已忘,少年时死了父亲,家境贫寒,靠给人写诉状赚钱以养母。二十岁时经考试得补弟子员,秋试几场考下来,都不中。这年除夕,他梦见两个穿青衣的人把他叫去,带到一座官署,极其宏大壮丽。正堂上端坐一位冠服像王者一样的人,旁边有两位着红色衣服的吏使,手拿长榜,王者用笔标判。标判完了,吏使传呼王生进见。王生上殿,匍匐在地上,看到王者脸色十分严厉,扔下一本册子,让他看,见到册子上有自己的名字,下面标明他应当由某次科考得中,并联捷而入翰林,官至总督,但以昧心替人写诬状之孽,已被削除殆尽。他刚看完,王者拍着长案问道:“看清了吗?”王生叩头乞哀,王者说:“姑且念你侍奉母亲孝顺,应当立即改过,还可以还你功名。如果始终不改自己的恶行,就要追索你的性命!”又命青衣将王生带出去。王生悄悄问青衣人,这王者是什么神,答说:“文昌帝君!他刚才标判的是来年的秋榜。你如能改行为善,还可以在这一榜上登名。不要忘了帝君谆谆训诫的苦心!”说完伸手推了王生一掌,一下子被吓醒了,床头的油灯仍在飘乎发着黄光,隔壁的公鸡还没有打鸣。
【正文】追忆所梦,历历如见。思欲改图,默念贫家无力为善,即不为刀笔,何以盖宿愆〖宿愆,犹言旧恶也。〗?沉思竟夕,恍然曰:“刀笔可杀人,独不可救人乎?”若即是道反行之,宜可得神佑。意既定,遂披衣起,坐以待旦。质明,即至文昌宫焚香默祷。自是凡遇讼者至,必委曲为之排解。理曲而欲讼者,必力斥之。惟理真而不能自白者,始为之具词。无力者更倾身以助之。行之期年〖期,音稽,周也。〗,学使者以冠军饩于庠〖冠,音贯;饩,音戏。(史记灌夫传)夫名冠三军。(按)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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